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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焰 第108章 故旧

作者:正版木十八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5-19 18:16:10 来源:小说旗

故都比江左要闷热许多,至少乙弗循是这么觉得的。

她的指尖拂过青瓷花瓶,冰裂纹里斜插的荷花颤了颤,露珠坠在案头未干的《东山》诗笺上。

“换白梅。”

她忽然出声,惊得宫娥险些打翻茶盏。

侍从们慌忙撤去池中新采的粉荷,从冰窖捧出封存的白梅枝——那是萧凝最爱的花。

“主上,空明池的荷花开了。”

周令齐捧着冰鉴进来时,正撞见卫王抬手将玉冠扶正又偏斜的反复动作,这位向来以冷静着称的谋士难得露出错愕神色,直到看见案头那盏冰镇青梅——那是萧凝幼时最爱的消暑吃食。

乙弗循伸手试了试冰鉴的温度,指尖沾着化开的水珠:“换成竹编的,萧御史体寒,受不得金属寒气。”

她转身时,腰间的北奚银铃碰在青玉剑璏上,发出细碎的清响。

穆翊抱着胳膊倚在朱漆柱旁,看亲卫手忙脚乱地更换器皿,忽然嗤笑出声:“当年征战卫晋七州,您裹着血甲吃雪水时倒不讲究这些。”

“你懂什么。”

周令齐从回廊转出,月白襕衫被池水映得泛青,“这是要告诉兰陵萧氏,如今的卫王既能征惯战,亦懂世家风雅。”他手中折扇轻点冰鉴,“就像这荷露烹茶——”

话音未落,阁外忽然传来鸣锣声。

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空明池对岸,只见十二人抬的朱轮车碾碎满池倒影,绣着兰草的青纱帘后,隐约可见一抹素白身影。

“来了。”

穆翊的低语从廊柱后传来,这位大将军今日反常地穿了全套朝服,玄色锦袍的后背已然被汗水浸透。他盯着那抹自九曲桥飘来的素色身影,低声道:“你说她会不会带着鹤顶红?”

“萧御史若要寻死,八年前就该死在北奚和亲的旨意下达那日”,周令齐用卷起的舆图敲打掌心,目光始终追随着水榭间忽隐忽现的冰绡披帛,“倒是主上特意备下的药囊……”

乙弗循慌张地按住腰间银铃,周令齐注意到她指节发白,像握住北境风雪里冻僵的缰绳。

“主上”,穆翊上前半步,玄铁护腕磕在栏杆上,“末将听说萧御史的夫君上月病故——”

“噤声!”周令齐的折扇重重敲在穆翊肩甲,“汉家贵女的事,轮不到咱们这些粗人置喙。”

阁下的脚步声渐近。

乙弗循抬手正了正玉冠,铜镜般的池面映出她此刻模样:青衫广袖被夏风鼓起,倒真像年少时在兰陵萧氏家借居的平凉郡主。只是脸颊处隐约的箭痕,到底破开了那层故纸堆里熏染的温润。

萧凝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正看见池面破碎的倒影重新聚拢。她屏住呼吸,看着那个曾在她药炉旁抄写《楚辞》的少女,如今裹着北境风霜立在十步之外。

“御史大人。”

乙弗循的嗓音比记忆中沉了许多。

萧凝垂眸望向青玉案上的茶盏,氤氲水汽里漂浮着半片未展的荷瓣,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初见,平凉郡主也是这样捧着青瓷碗,将刚摘的栀子花浸在蜂蜜里给她止咳。

“下官萧凝,参见卫王殿下。”

清冷嗓音刺破凝滞的空气。

乙弗循想伸手搀扶,却还是僵在原地,她看见萧凝行礼的手在颤抖,苍白的唇色被口脂衬得愈发惊心。

周令齐的眼珠子盘桓了几番,适时言道:“廊下暑气重,御史大人还是说完正事要紧。”

萧凝压制着双手的颤抖,从袖中取出圣旨;明黄卷轴展开的瞬间,金线绣龙刺痛了乙弗循的眼,“圣谕:朕闻皇妹收复羽丘……”

宣旨声在暑气中漂浮。

乙弗循盯着萧凝腰间晃动的紫玉禁步,上头的“循”字已近斑驳。

“……特召卫王乙弗循即日赴沅川,共谒太庙”圣旨上的金线在暮色中流转,萧凝的声音忽远忽近。

当最后一句“钦此”消散在荷香里,方随暑气翻腾的空气又再次凝滞。

周令齐接过圣旨时轻咳一声,穆翊会意,拽着他的广袖往廊外退,当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转角,萧凝突然踉跄半步。

“当心!”乙弗循扶住她手肘,触及的肌肤冷得像深秋寒潭。

记忆里温软的柔荑如今只剩嶙峋骨节,套着翡翠镯子空荡荡地晃。

池面骤起的风掠过栖霞阁十二重绡纱,将萧凝素白广袖吹成欲坠的鹤翼。

乙弗循望着她腰间禁步上斑驳的玉坠,恍惚听见十二岁那年的铜铃声响——兰陵萧氏别院里,病弱的少女蜷在竹榻上,用冰绡帕子裹着药碗递给她:“阿循,替我尝尝苦不苦。”

此刻的苦意却从舌尖漫进心口。

“卫王殿下。”

萧凝的声音比冰鉴更冷,却在尾音处洇开一丝颤意。

宫娥奉上的青梅茶腾起白雾,萧凝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杯沿,在乙弗循新添的箭痕处顿住:“当年你说要为我取天山雪莲入药……”她笑着停顿,鬓边珍珠步摇晃碎暮光,“如今倒把自己炼成了药引。”

阁外蝉鸣撕扯着死寂,池心并蒂莲被热浪烤得蜷缩。

乙弗循的银铃撞在剑鞘,惊觉萧凝已近在咫尺,苍白的唇几乎触及耳垂:“平凉郡主的命星早该陨了,是哥舒衔月的狼图腾替你续了命数。”

二十步外偷窥的穆翊险些捏碎汉白玉阑干,周令齐的折扇“啪”地敲在他官服:“别惊破这镜花水月。”

“阿凝!”乙弗循抓住她手腕,却被脉搏间游丝般的跳动刺痛——这是她们初见时共握过的腕骨,如今枯瘦得能数清每道青色脉络。

萧凝乍然倾身,药香混着经年的桂花头油气息漫过乙弗循的鼻尖——那是兰陵闺阁特有的熏香方子,曾在每个发病的夤夜浸透彼此的寝衣。

“你说过要带我游空明池”,破碎的哽咽坠在青玉案上,“你说等天下安定……”

池心忽然卷起热浪,吞没了萧凝滑落的禁步。

乙弗循望着紫玉沉没处荡开的涟漪,恍惚看见十丈软红下挣扎的万千心念,当她终于触到萧凝颤抖的指尖,远处骤然炸响的惊雷劈裂了凝固的时空。

“要下雨了。”萧凝的唇擦过她耳际,凉得像那年飘进药庐的初雪。

乙弗循的银铃在惊雷中狂颤,却不及萧凝突如其来的吻来得惊心动魄——那是个裹着药苦的吻,混着经年累月的艾草灰与朱砂泪,将半生未寄出的尺素烧成劫灰。

远处的穆翊猛地抓住周令齐的胳膊:“主上耳尖红了!你看见没?八年前在北奚王帐求亲,和公主当众……咳……的时候也是这般!”

周令齐用折扇敲开他的手:“你当是在军营看摔跤?仔细主上听见……”

池畔柳枝低垂,遮住穆翊瞪大的眼睛:“完了完了,这要是让北奚那些蛮子知道——”

“是王妃”,周令齐纠正道,“况且……”他望着纠缠的倒影被涟漪揉碎,“你以为王妃没数么?少年情深,哪是这么容易释怀的。”

阁上的温度在持续攀升。

乙弗循的手悬在萧凝腰侧,终究没有落下。

她尝到对方唇间的苦味,那是兰陵萧氏世代相传的续命汤药,十二岁冬夜,萧凝就是用这样的唇,呵化她掌心的霜雪。

“阿凝……”乙弗循握紧剑柄,北奚银铃硌在掌心,却也印在心头:“太医说过你受不得暑气……”

“族医还说过,我活不过二十五。”萧凝打断她,指尖抚过自己冰凉的唇,“这身子,这命数,原就是用来烧的。”

暮色不知何时漫过飞檐。

乙弗循望着茶栈里跳跃的霞光,远处传来更鼓声,萧凝弯腰拾起药囊,乙弗循想弯腰帮她,却被轻轻推开。

“安顿好,便启程。”

萧凝的声音恢复御史台的冷清,“圣上在太庙备好了晋王的灵位。”

她转身时,融进骨子里的药香划过乙弗循心神,“你父亲若在天有灵,定会欢喜。”

穆翊看着那道素白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叹气道:“当年要是主上没去和亲……”

“当年若不去和亲,此刻消失在这的,就是大燕的河山。”周令齐展开折扇,镇北都督的风度里嵌着儒生的清雅,“北奚十二部的铁骑,可比兰陵的笔墨有用多了。”

池心最后一道霞光沉没时,乙弗循仍立在原地。

游鱼沉潜声中,唯有栖霞阁的沉香灰烬记得,曾有女子在这里藏起过一生最炽烈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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