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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焰 第110章 云宓

作者:正版木十八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5-19 18:16:10 来源:小说旗

景州的夏总是来得暴烈。

哥舒衔月勒马驻足时,城楼飞檐正将赤金日光割成碎玉,沿着青铜兜鍪滚落的汗珠在重甲上烫出蜿蜒的纹路。

蝉鸣震耳欲聋,却压不住满街的声浪——多年前这里还是断壁残垣,如今街道两侧支着胡商毡棚,波斯琉璃在骄阳下折射出斑斓光晕,驼铃与叫卖声里混着西域口音的“王妃千岁”。

哥舒衔月望着从茶楼酒肆涌出的人群,忽然瞥见几个头戴彩锦的西域商人挤在最前排,他们脖颈间的狼牙项链在烈日下泛着幽光——北奚商队终于能在中原光明正大行走了。

“王妃瞧瞧这西域蜜瓜!”突骑施商人操着生硬官话捧起金纹瓜,“大将军派人在陇右凿的坎儿井,甜水浇的!”

哥舒衔月笑着抛去银角子,瓜瓤脆响裂开时,她望见卫王府檐角悬着的青铜风铃——那是乙弗循收复朔方时带回的战利品。此刻铃舌正搅动热浪,叮叮当当敲碎府门前两个焦灼的影子。

“我就说该备冰鉴!”

李中踮脚张望,蝉翼纱官服后襟被汗浸出深色云纹,“梁木头你瞧王妃的脸都晒成海棠红了。”

梁九思抱着酣睡的穆宁州往槐荫里挪了半步:”你当王妃是纸糊的?当年绥州雪夜……”

话音未落,马蹄踏碎槐影。

“李都尉的脖子可还撑得住?”

戏谑声惊得李中手忙脚乱地往前错了几步,抬头便见哥舒衔月披着满身碎金似的日光立在阶前。

银甲折射的光斑落在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容上,倒比北奚草原的满月还要耀目。

李中将穆宁州举到肩头,小童肉乎的脚丫踩着他新佩的蹀躞带,金玉钩扯得歪斜。

“呀!”奶音惊笑了草原公主。

哥舒衔月翻身下马,铠甲铿锵声里裹着清朗笑意:“小将军又沉了。”指尖捏着穆宁州鼓起的腮肉,日光漏过指缝在她眼尾描出细碎金箔,“李都尉这身行头……”她打量李中孔雀翎纹的蹀躞带,“倒比羽丘宫里的黄门侍郎还讲究。”

“还不是为迎您……”李中话头忽然打结,梁九思慌忙将柳条编的凉帽往身后藏,却忘了自己左肩还挂着串风干的沙枣。

“末将恭迎王妃……”他刚屈膝就被哥舒衔月托住臂膀,常年握刀的手茧蹭得他粗布衣袖沙沙作响。

“梁大哥这帽子编得精细。”哥舒衔月指尖勾过柳叶间未干的晨露,忽地扣在穆宁州头顶,小娃娃被凉意激得咯咯直笑,吹出的奶泡沾在李中汗湿的鬓角,活像颗将化未化的饴糖。

李中涨红着脸要擦,却被哥舒衔月抢先抹去:“看来咱们李都尉带孩子倒比练兵在行。”

四周亲卫哄笑出声,伴着槐花飘落在梁九思肩头,老兵讪笑着要拂,却被穆宁州抓了满手花瓣。

马蹄声就是在这片喧闹里破空而来的。

李中盯着街角转出的枣红马警觉叫道:“站住!”

马蹄铁敲击青石板的脆响里,女子绛色披风扫过马鞍,那身深紫锦袍裹着的身段比胡杨更挺拔,发间红玛瑙额饰却衬得眼角细纹愈发温柔。她目光掠过人群直抵穆宁州,仿佛世间万物都成了琉璃盏外模糊的光晕。

“纳苏部的忍冬纹。”李中盯着她翻飞的袖口低呼,指尖已按上刀柄。

音声方落,那抹紫云已卷到跟前,带着西南深谷特有的潮湿气息。

“好热闹的王府。”

阇襄夫人甩镫下马的动作像极了她挥刀时的利落,腕间银镯撞在刀鞘上迸出火星。她指尖勾着个绣忍冬纹的襁褓,却径直抛向梁九思:“接着!”

梁九思忙慌接住这团锦绣,才发现是空包袱皮。

李中怀里的穆宁州突然咯咯笑出声,肉乎乎的小手冲着红衣女子乱抓。

阇襄夫人挑眉看向哥舒衔月,鬓角汗珠顺着刺青滑进衣领:“王妃不请我喝碗梅子汤?这日头要把人烤成腊肉了。”

她随手扯开披风系带,露出内衬靛蓝百褶裙,裙摆银线绣的飞鸟扑棱棱撞进哥舒衔月眼底。

哥舒衔月瞥见包袱皮上暗红的血渍,那是剑南道特产的茜草染就,她解下汗湿的披风抛给亲卫,玄铁鳞甲撞在青玉阶上铮然作响:“请——”

阇襄夫人弯腰拾起穆宁州掉落的虎头鞋,指尖在绣纹上停留片刻:“针脚够粗的……”她笑出声,眼尾细纹堆成山茶花瓣,“穆翊缝的?”

李中倒抽冷气,怀里的穆宁州却挣扎着要去抓银铃。

“九思,把地窖冰着的西域葡萄酒取来。”哥舒衔月边说边跨过门槛,鎏金马靴踏碎花影,“李都尉,上酸梅汤。”

“得令!”李中抱着孩子往偏院窜,官帽翅险些扫落廊下鹦哥。那绿毛畜生扑棱着翅膀尖叫:“烫酒!烫酒!”

阇襄夫人驻足望着穿堂而过的夏风,伸手接住飘落的槐米:“这树能活千年”,她碾碎青白花苞,汁液在掌心染出月牙痕,“我们纳苏人说,抱着槐树哭过的人,转世会变成树下的蚂蚁。”

哥舒衔月摘下护腕的手顿了顿,腕间新月疤泛着淡粉:“夫人是来寻故人的,还是来找新坟的?”

蝉鸣炸响,裹着远处胡商叫卖波斯琉璃的吆喝。

阇襄夫人将碎花撒进影壁下的陶瓮,沉声道:“我来看看……”

她转头时目光擦过哥舒衔月肩甲,叮当声里混着叹息:“看看能让赫连羽折戟的女人,究竟是不是三头六臂。”

“宁州纳苏部云宓。”女子立于堂下,周身透着略显傲慢的谦恭,“见过北奚明珠。”她行礼时指尖抚过胸前骨牌,那是纳西部祭祀时才戴的狼髀石。

“卫王常说夫人是西南屏障。”哥舒衔月示意侍从奉上冰镇酸梅汤,琉璃盏外凝着的水珠正顺着案几蜿蜒,“今日方知——”

“方知这道屏障是个厉害娘子?”

正厅冰鉴吞吐寒气,梁九思端来酸梅汤时,阇襄夫人正用纳苏语哼着摇篮曲。穆宁州攥着她颈间骨珠酣睡,涎水浸湿了彩线璎珞。

“夫人不妨多留几日,等穆翊从羽丘……”

“等不起咯。”阇襄夫人指尖轻点穆宁州眉心,“剑南道的杜鹃再开时,怕是要染血。”

她端起酸梅汤一饮而尽,冰碴在齿间咯吱作响,“王妃不知道吗?沅川城里那位,急着召卫王回京呢!”

一旁的梁九思眉头一皱,李中忙低下头,耳尖却竖得笔直。

“夫人消息倒是灵通。”哥舒衔月摩挲着狼牙护身符,这是临别时乙弗循从颈间摘下的,“不过卫王府的酸梅汤……”

“比不得宁州刺梨酿?”阇襄夫人大笑着,震得穆宁州在她怀中扭动,“我若是乙弗循,也恨不得醉死在王妃眼睛里。”她指尖虚点哥舒衔月微红的面颊,“你们汉人说红颜祸水,要我说,能止干戈的才是真绝色。”

蝉鸣一时静了。

哥舒衔月望见窗外流云掠过风铃,青铜舌上系着的红绸还是她去年生辰亲手缠的,那时乙弗循在绸上写“愿为西南风”,后半句却始终不肯念完。

“夫人说笑”,她端坐在支踵上,带着女主人的郑重与威严,“真绝色该是能让稚子安睡之人。”目光落在穆宁州攥着骨珠的小手上,“比如……”

“比如当娘的装成陌路人?”阇襄夫人将穆宁州轻轻放回李中身侧的摇篮,指尖蘸着冷凝水,在紫檀案几上勾画蜿蜒曲线:“王妃看这像什么?”

哥舒衔月凝视着水痕滑过木纹,笑道:“夫人画的是剑南道红河,还是沅川城外的元江?”她将酸梅汤碗推过去,碗底与桌案接触的刹那,水迹恰好漫过沅川位置。

银勺碰着冰碴发出碎玉声。

阇襄夫人忽用纳苏语唱起古调,歌声像淬火的刀刃在雾中穿行:“我们纳苏人给河流取名‘喀喇’,意思是会吞吃月亮的巨蟒。”她指尖戳破沅川位置的水珠,“如今这巨蟒,可是要转头咬饲主了。”

李中刚入口的酸梅汤呛在喉间,他望着这个能把杀机裹在慈母笑里的女人,只觉得当年倒卖人口时见过的所有泼妇都成了温顺羔羊。

哥舒衔月捻着银匙的手顿了顿。

“饲主若肯分些血肉,何至于被反噬?”她忽然抬眸,“夫人说是巨蟒,我倒觉得像银链——锁得住蛟龙,也束得住人心。”

檐角风铃骤响,穿堂风卷起阇襄夫人未束的长发,她忽然倾身逼近,银梳上的骨珠擦过哥舒衔月耳垂:“小公主,你怀里揣着北奚十二部的弯刀,枕边睡着大燕最锋利的剑。”她呼出的气息带着刺梨酒的酸涩,“可曾想过,刀剑相击时迸出的火星,会燎了谁家的旗?”

蝉声忽然弱了,穆宁州在摇篮里翻了个身。

哥舒衔月抚过婴儿胎发的动作未停,声音却淬了雪:“火星落处,烧不毁的才是真金。”

阇襄夫人笑着扯下腰间酒囊,“用宁州红土酿的‘忘川’,敢喝吗?”她仰头饮下的琥珀色酒液顺着脖颈流进衣襟。

哥舒衔月夺过酒囊猛灌一口。

辛辣灼烧感中,她恍惚看见乙弗循在羽丘城头为她系的祈福绦,正混着阇襄夫人的银铃在风里纠缠。

“来日方长”,她将酒囊重重顿在案上,“我陪夫人喝遍九州佳酿。”

“然后看我们的小卫王急得跳脚?”阇襄夫人大笑,染着酒气的指尖点上哥舒衔月心口,“这里装着家国天下,偏偏还能给儿女情长留扇窗——”她转头望着熟睡的穆宁州,“这才是最让我嫉妒的。”

暮色透过格窗将两个身影投在粉壁上。

哥舒衔月望着那道随酒囊摇晃的影子,忽然懂了乙弗循为何在信中说阇襄夫人像淬火后的苗刀——越是千锤百炼,越懂将锋芒藏进月光。

当梁九思捧着醒酒汤进来时,正看见两位女子头挨着头研究西南舆图。

阇襄夫人的银簪与哥舒衔月的骨笄交叠在烛火里,投下的影子竟像极了并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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