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小说巴士 > 其他 > 山河焰 > 第78章 宿疾

山河焰 第78章 宿疾

作者:正版木十八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5-19 18:16:10 来源:小说旗

残雪在青石板上淌出暗痕,萧凝驻足望着褪色的门匾,“平凉”二字斑驳如泪痕,春寒裹着霉味扑面而来。

她伸手触碰门环上凝结的冰晶,恍惚看见十四岁的乙弗循踮脚挂灯笼,鹅黄裙裾扫落石鼓旁的残雪。

檐角冰棱滴落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萧凝正出神时,别院的乌木门“吱呀”开了。老嬷嬷鬓边沾着炉灰,浑浊的眼忽然亮起来。

“姑娘!”老嬷嬷颤巍巍地抓住萧凝的手,“姑娘的手这样凉,老奴这就去温酒!”

御史苍白的指尖拂过门框上刻痕,那道比着身高的横线还停留在十五年前。她解下银狐裘时带落几片枯叶,恍如凋零的光阴。

“这锦被前日刚晒过。”

嬷嬷抱着绣金乌纹的衾被进来,抖开时飞起细尘在光柱中浮沉,“过去郡主啊,最喜这个花样,说像你们在朱雀街买的纸鸢。”

廊下药炉腾起白雾,恍惚还是旧时光景。

那时乙弗循总爱盯着屋檐下的雨铃发呆,春水煎茶时故意泼湿她裙摆,说是治寒症的偏方。

书房里的墨香比记忆里更苦涩。

萧凝抚过翘边的《孙子兵法》,忽然从夹页抖落半片泛黄诗笺。

“我徂东山”的墨迹晕染开,恰如当年乙弗循教她握笔时,被春雨打湿的袖口。

“郡主走后,老奴日日都来打扫。”嬷嬷的声音惊散回忆,“上月刚晒过书卷,姑娘若是要看书闲坐……”

萧凝的指尖突然触到妆奁暗格。铜锁\"咔嗒\"弹开时,她看见褪色的朱雀剑穗——正是及笄那年自己亲手所编。

记忆如潮水漫涌:乙弗循束着这个剑穗在演武场比试,红缨扫过她发间珠花;上元夜她们躲在市井角落分食糖画,剑穗的流苏缠住她腰间禁步。

“姑爷可还疼人?”嬷嬷擦拭着博古架突然发问。

萧凝手一颤,玛瑙镇纸在案几砸出闷响,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额间花钿像将熄的炭火。

厢房熏着崖柏香,冰裂纹瓷瓶里斜插着干枯的辛夷花,花瓣落在她摊开的掌心,显得了无生气。

“您成亲那日,郡主在这枯坐整夜。”嬷嬷捧来缠枝莲茶盏,盏底沉着当年埋的合欢花,“老奴偷瞧见她在帕子上绣……”

萧凝乍然抬眼望向窗外,指望那刺眼的阳光,能晒干眼眶里泛起的朦胧。

窗外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

萧凝望着楠木拔步床上褪色的百子千孙帐,忽然觉得荒唐——世人赞她兰陵萧氏百年才出的女御史,却不知喜服下藏着多少味苦药渣。

“他……很好。”萧凝拢紧裘衣,喉间泛起汤药的涩。

第三任丈夫的面容在记忆里模糊成团雾气,只记得大婚当夜那人惊恐的眼神——她在合卺酒里掺了安神散。

嬷嬷掀开鎏金熏笼添香,崖柏香混着陈年墨香在梁间缠绕。

窗外忽起寒风,卷着碎雪扑灭炭盆。

“嬷嬷可知……”她骤然哽住,那个名字在喉间辗转了千百遍,却终究未说出口,“卫王近日……可还安好?”

“我听北地的客商说,郡主啊,又打仗去了”,老妇人絮絮说着,没注意萧凝陡然攥紧的袖口,“听说她那个王妃,是个有本事的……”

话未说完便用袖口抹眼睛,“瞧我这记性,灶上还烫着酒……”

萧凝转身时,看到铜镜里的自己,早已模糊的铜镜映出她发间白玉笔簪,与墙角蒙尘的鎏金螭纹冠竟是一对。她颤抖着抚过妆奁里干涸的胭脂盒,当年乙弗循为她点眉时,指尖也是这般冰凉。

后园老梅虬枝刺破春雾,树根处青石板的缝隙里探出嫩绿。

萧凝走出书房,在泛着寒风的院子里盘桓,她跪在湿冷的泥土上,手指刨开树下板结的冻土。酒坛启封时,年少时的合卺酒香混着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你说待天下太平……”她将酒液倾入梅树根系,看着琥珀色的液体渗进春泥,“可这世道……”

北风突然卷着雪粒扑进领口,御史官袍下摆沾满泥浆。

萧凝抱着空酒坛蜷缩在梅树下,发间玉簪不知何时滑落,青丝铺散如泼墨。

“萧凝此生”,她对着虚空举起不存在的酒杯,喉间腥甜翻涌,“唯愿君……”

惊雷碾过沅川城时,景州卫王府的铜镜映出哥舒衔月眼底血丝。她将染血的战报按在妆台,纤长的手指在“剑门关大捷”字样上刮出裂痕。

“王妃,周都督求见。”

哥舒衔月抬手将狼毫掷进笔洗,墨汁在清水里绽开乌云:“让他去前厅候着。”指尖抚过乙弗循留下的铜镜,镜面裂纹正好割断她眉心的褶皱。

周令齐进来时带着寒气,羊皮靴在波斯毯上踩出湿痕,“王妃,北奚榷场安置流民三万,呼延将军说——”

“直接说死了多少。”哥舒衔月打断他,银戒划过春申五州。烛光里她的轮廓如刀削,耳畔明月珰却晃出温柔弧度。

儒生喉结滚动:“冻毙四百七十三,多是老弱。”他展开流民名册,递上王妃的桌案。

“此外,卫晋七州的剑南道流民已编户三万一千”,他展开羊皮地图,朱砂标记的榷场像一串血珠,“按王妃吩咐,老弱妇孺皆入北境织造司。”

哥舒衔月指尖划过“北奚”二字,北奚鹰骑的印记还烙在城砖上:“给梁九思去信,让他从图剌城粮仓……”

“主上此前已调粮”,周令齐突然打断,在王妃骤冷的眼神中躬身,“是臣僭越。”

铜漏滴答声里,哥舒衔月望着窗棂上融化的冰花。她想起昨夜梦见乙弗循站在元江畔,战袍被血浸得看不出本色,回头时却变成十四岁那个蜷缩在宗正院受罚的少女。

“你说……”她攥紧狼毫笔,声音沉得似乎只有自己能听见,“若是当年我没留下她……”

周令齐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冷静:“王妃可知主上为何执意亲征?”他将手拢进广袖,肃然而立,“剑南王与主上之父平凉郡王手足情深,剑南王拒绝勤王,不敬南朝,背负世人指摘,却甘心为主上守住卫晋千里疆土,以全手足之念。”

春风卷着沙粒拍打窗纸,哥舒衔月望着茶渍勾勒出的南燕疆域,恍惚看见命运织就的巨网——每个节点都缀着血色的结。

“对了,李中带着穆宁州去榷场了。”周令齐适时地岔开话头,“那小子抓着市上的木剑不撒手,李都尉气得直跳脚,说白教了三个月《论语》。”

哥舒衔月冷峻的眉眼终于松动:“倒像穆翊的儿子。”她起身时银狼裘扫落沙盘上的小旗,春申与景州的连线顿时乱了阵脚,“剑南道战报何时能到?”

“最快明晨。”周令齐用茶盏压住翻卷的舆图,“但主上派人传口信,说要您保重……”

“她倒记得!”王妃柳眉一挑,拔高了声调,“七天三场恶战,还有闲心管我吃不吃饭!”

可心头的暖意与嘴角的笑意,却被眼前的儒生捕捉得干净。

厅外传来婴孩啼哭,李中抱着穆宁州跌进暖阁。都尉的新制青袍沾着奶渍,怀中小儿正攥着他珊瑚帽穗往嘴里塞。

“周正之!你两口子出的馊主意!”李中腾出手拍落算筹,“说用战袍裹着喂奶,这崽子倒把锁子甲当磨牙棒!”

哥舒衔月接过襁褓,婴孩一把抓住她狼牙项链,黑曜石坠子晃过烛台,在舆图上投下细长阴影:“你阿爹此刻该在申州城头站岗了。”

“大将军今晨整编了两州军民。”周令齐将算筹摆成阵型,“倒是春申流民与北奚商队的纠纷……”

“按梁九思的法子办。”王妃指尖划过舆图上的茶马道,“汉人织户与牧民混居,每十户抽一丁编入巡防。”她顿了顿,穆宁州正把口水蹭在她战报的“疫”字上。

李中凑过来接过婴孩:“小祖宗哎,这可不是糖糕!”

腾出手的哥舒衔月望着渐暗的天色:“传令各营,今夜提前半个时辰点狼烟。”

暖阁陷入死寂。

“王妃,巡防提前,恐怕会引起百姓恐慌。”

“无妨,给剑南道再加派两千轻骑,要会攀岩的。”哥舒衔月的指尖点着沙盘上的悬崖,“蜀中曲折,总能派上用场。”

周令齐边记录边道:“蜀中多有前朝旧道,二十年前山崩后毁了许多,不知主上会不会重修栈道。”

“所以才要走。”哥舒衔月郑重地道:“云非都知道修旧道入蜀,往后蜀中百姓,总要回家,给他们把路修好。”

周令齐躬身领命后,拉着李中便离开了正堂,穆宁州咿呀的声音渐行渐远,而天色也愈见低沉。

更鼓传来时,她走到窗前望着南天星子。有颗星辰忽明忽暗,像极乙弗循出征前夜,在帐中为她描眉时颤抖的笔尖。

暮色吞没最后一道霞光时,萧凝在别院厢房惊醒。

老嬷嬷端着茶盏站在夜色里,茶汤倒映着檐角新月。

“姑娘,当心别着了凉”,嬷嬷的声音从廊外传来,飘入萧凝的耳中,竟像是许多年前乙弗循的温柔低语。

“郡主及笄前夜,非要老奴教她缝香囊。”嬷嬷捧着缠丝玛瑙盒进来,“您瞧这并蒂莲绣的……”

萧凝夺过香囊按在心口,金线并蒂莲刺得掌心微红。她想起此前在图剌城,自己站在旷原之中,看着卫王与王妃共乘一骑——哥舒衔月的银狐裘扫过乙弗循战靴,那上面绣着真正的海东青。

“嬷嬷,您先去歇息吧!”

老嬷嬷的言语梗在空气里,却掩于叹息。

在嬷嬷离开后,萧凝蜷在乙弗循少时的雕花床上。

月光透过裂冰纹窗棂,将《山河堪舆图》上的剑南道拓在墙面。

萧凝数着更漏,恍惚看见十五岁的乙弗循在月下舞剑,剑穗上的和田玉扣扫过她未愈的冻疮。

“阿循……”她将脸埋进泛黄的枕衾,药香混着泪水的咸涩涌进口鼻,“若当年我……”

御史攥着香囊缩在黑暗里,终于哭出声来。二十年世家教养裂开缝隙,露出内里鲜血淋漓的真心。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