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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焰 第80章 川行

作者:正版木十八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5-19 18:16:10 来源:小说旗

夔门栈道的残冰在晨曦中碎裂,融雪混着血水漫过青石阶,乙弗循望见峭壁上垂落的藤蔓已抽出新芽,嫩绿藤尖拂过焦黑的“西川第一关”石碑。

“主上,流民在捡箭镞当犁头。”中军司马的战甲沾满泥浆,指着山坳里佝偻的身影,“云非这厮连耕牛都宰了……”

卫王解下佩剑挑开冻土,半截孩童臂骨缠着蜀锦碎布。她忆起少年时随父王入蜀,剑南道的春茶能香透十里长。

“传令各营!”玄铁护腕撞在断戟上铮然作响,“凡擅取百姓一粟者,斩!”

空气里的雪粒逐渐变成雨丝。

乙弗循抹去睫上冰晶,看见关城下跪着的北燕降卒正被雨水冲去脸上血污,那些年轻的面孔让她想起这一路来零落的流民——都是乱世里飘零的草籽。

“押去重修栈道”,她解下大氅盖在冻僵的老妪身上,“不要伤其性命。”

暮色漫过七盘关时,大军在焦黑的竹林扎营。

乙弗循望着火头军熬煮的野菜粥,恍惚看见十二岁那年,王叔乙弗稹抱着她骑马过剑门,竹海涛声里飘来糖画老人的吆喝:“小郡主,画个金乌可好?”

“报——益州城门已开!”

“前军卫队随我入城!”“诺!”

当赤骝马冲进益州城时,乙弗循的护心镜映出地狱图景:断墙上插着婴孩的拨浪鼓,井台边堆着绣娘们的缠臂金,最刺目的是城隍庙前那尊青铜鼎——云非竟将阵亡将士的头颅铸成了鼎耳。

乙弗循踩着半截绣鸾旗的残骸转过街角,赤狐裘扫过道旁新发的忍冬藤,忽然听见金铁交鸣之声。

十二名纳苏藤甲兵自断壁后转出,银质山鹰图腾在他们额间泛着冷光。

人群分开时,阇襄夫人的金镋正钉在具北燕校尉的尸身上。

“平凉郡主。”女土司直起身,“或者说……该称卫王殿下?”

“夫人驰援之恩,乙弗循感念。”

阇襄夫人顺手将金镋插入地缝,迸溅的火星点燃了残存的火药,“他伤可好了?”

女首领的银靴碾过积雪逼近两步,“还是说……殿下不敢让他来见我?”

剑鞘突然撞上甲胄。

乙弗循深吸了口气,她自然知道阇襄夫人口中的人是谁,便谨慎地后退了半步,“大将军正在春申督战。”

银铃忽然叮当乱响。

阇襄抬手拂去乙弗循肩头落雪,指尖在锁子甲领口停顿:“这银丝编缀的法子……像是北地的手艺”,不等回答又退开半步,“我听闻卫王与王妃……”

“夫人。”乙弗循打断了她的言语,“剑南道活下来的百姓,都在等着安置。”

两人在暮色中对峙,远处传来灾民哄抢米粥的喧哗。

阇襄先松开力道,金镋在地上划出新月凹痕:“小卫王,你比传言中有趣。”

“令弟……”乙弗循刚开口便顿住。

“卫王可知宁州人如何处置叛族者?”女首领的眸光闪动在眼前女将风尘仆仆的脸上,“要剜去双目,浇上雪水冻成冰珠。”

“夫人却将他的尸身沉了岷江,以蜀水涤魂,倒是慈悲。”

阇襄夫人倏地逼近,银甲撞上乙弗循的护心镜,引得乙弗循不自在地又后退了半步。

“我在江底铺了九百斤宁州雪盐。”女土司的呼吸带着血腥气,“要腌透那身反骨,来世才肯安安分分做个人。”

乙弗循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阇襄夫人截住了话头,“卫王,剑南王千岁,等你多时了。”

卫王匆匆而去的动作带着战后空城的尘埃,阇襄夫人望着女将军的背影,抱着手臂若有所思。

剑南王府的青铜门环已生绿锈。

乙弗循解下佩剑时,闻见门缝里渗出的药香混着竹沥酒气。推门刹那,她恍惚回到十二岁生辰——王叔握着她的手教射箭,箭尾白翎扫过她鼻尖。

“阿循……”榻上老人伸出枯槁的手,浑浊的眼珠亮了起来,”像……真像你父王当年……”

乙弗循扑跪在榻前,她握住那只布满箭茧的手,惊觉当年能开三石弓的臂膀,如今轻得像片枯叶。

“王叔你看,夔门收复了,白帝城也……”她突然哽住。

乙弗稹胸前的绷带正在渗血,那是被玄铁箭洞穿的伤口,云非最后一击几乎撕碎他半边身子。

“您喝口参汤。”她捧起玉碗的手在抖,就像当年父王灵柩入土时握不住招魂幡。

乙弗稹却推开碗盏,从枕下摸出半块虎符:“三十年前……你父王与我……在此结盟……”他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虎符的“剑”字纹上,“如今……该交给……”

“王叔别说丧气话!”乙弗循抓住他枯瘦的手腕,“您还要看着我收复羽丘……”

老人忽然迸发出骇人的力气,将她拽到眼前。

乙弗循在混浊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还有父王战死那日的冲天火光:“听着!当年宣帝……射杀我儿时……我就知道……大燕要亡……”

窗外惊雷炸响,乙弗稹的银须在电光中根根分明:“但你们……你们让我看到……还有希望……”他颤抖着指向墙上的断弦古琴,“取下来……”

琴身裂痕里藏着一卷羊皮。

乙弗循展开时,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那是父王与王叔年轻时的画像,题着“永镇西川”的血书。

“我故意……故意不勤王……”老人吃力地笑着,“就是要让……让那些蠹虫……把血……流干……”

乙弗循含泪蹙眉,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年羽丘城破时,最善战的剑南军始终按兵不动。

“现在……干净的江山……”乙弗稹的指甲陷进她腕间,“交给你……和衔月……”他忽然瞪向虚空,“你们,要,替天下人……活出……新世道!”

“兄长!你看见了吗!”

惊雷再次炸响时,乙弗循感觉腕间力道骤松。

她看着王叔嘴角含笑地凝固在某个未尽的词上,窗外野樱正穿过残雪绽放。

“王叔?”

当确认微弱的鼻息已然静谧,连日来苦战而不曾懈怠的卫王,竟像个孩子一样,颤抖地抓着剑南王逐渐散去余温的手掌,泪如雨下,“王叔——”

阇襄夫人进来时,正看见乙弗循跪坐在烛光下。女将军的银甲映着跳动的烛火,宛如一尊将融未融的冰雕。

纳苏首领的目光扫过榻上已然没了声息的老者,目光低沉地抽出短刀划破掌心。

“以纳苏先祖之血为誓”,鲜血淌于掌中,印上女首领胸前护甲,“宁州藤甲三万,尽归卫王。”

乙弗循缓缓抬头,沾着泪光的睫毛下眸光雪亮。

子夜时分,当亲卫们抬着棺椁走出祠堂时,满城忽然响起竹梆声。

幸存的百姓从瓦砾堆里爬出来,沉默地跟在送葬队伍后方。

不知是谁先哼起《薤露》,渐渐汇成悲怆的河流。

乙弗循走在队伍最前方,肩头落着早开的辛夷花。

身后阇襄夫人的银靴踏碎寂静:“他说你像春汛,既冲得破冰封,也养得活新芽。”

卫王不发一言,只是安静地走着,好像这一路走下去,就能不再失去,安然无恙地看见无数人看不见的未来。

晨钟撞碎满城缟素时,阇襄夫人与乙弗循并立城头。

城下纳苏部的巫祝摇着铜铃起舞,超度亡魂的吟唱中,乙弗循看见剑南道最后的雪落在王府残破的匾额上。

”卫王,你知道吗?我弟弟云非,本该是宁州的鹰。”女土司率先打破沉默,银铃在江风中叮当,“就像你本该是沅川的雨燕。”

卫王握着剑柄,望向渺远的云山:“从今往后,只有大燕的剑。”

“知道我最羡慕哥舒衔月什么吗?”她伸手接住片飘落的纸钱,指尖捻碎时露出里面的竹丝——那是纳苏部特制的往生笺,“她不必亲眼看着心爱之人变成恶鬼。”

乙弗循的护心镜映出远山层云,“她在景州救治伤兵时说过,乱世里能守住本心的都是痴人。”

“痴人……”阇襄夫人大笑道:“你那位王妃把药方刻在箭矢上传遍各州,倒比你的剑更利三分。”她转身时发间柏子香扫过卫王染血的肩甲,\"若我当年……\"

两人影子在城砖上拉得很长。

乙弗循摸到袖中硬物——是哥舒衔月前日托人送来的鱼符,那枚曾经在北上和亲途中调动邺州死士的符节,更曾是乙弗循一无所有时留给哥舒衔月的唯一信物。

“她为你在北境牵制赫连羽十万铁骑。”阇襄的孔雀石额饰撞碎一缕阳光,“你为她开疆拓土。”女土司的金镋在地上划出深深沟壑,“这样的相护……比宁州最高的雪山更难攀。”

“夫人……羡慕她?”乙弗循后知后觉地问着。

女首领的笑声刺破连日来的压抑:“我羡慕她箭囊里永远有支白翎箭,可以在危急时刻保护所爱的人,而我的最后一箭……却再也无用。”

晨雾漫过江面,远处传来巫祝超度的铜铃声。

阇襄夫人将金镋重重插入城墙,“但今夜我羡慕你——”她盯着乙弗循手中地鱼符,“有人为你留了退路。”

“我没有退路。”卫王骤然握紧鱼符,“从我接过父王断剑那日起——”

“所以你才更让人羡慕。”

女首领眼底映着破碎的朝霞:“有人拼死为你留条生路,好过……”她的尾音噙着不易察觉的呜咽,银甲上的纳苏图腾在颤抖,“好过天地之大,独你一人知道回家的方向。”

江风送来早开的辛夷花香,混着未散尽的硝烟。

乙弗循转向女首领深深行礼:“那就请夫人替我守着这退路。”

阇襄惊诧的瞬间,晨曦正好刺破云层。

她看见卫王甲胄上的光晕在眼前游动,闪烁着久违的生气,“等收复羽丘,我亲自酿坛雪茶,邀你们共饮。”

“我与王妃,等着夫人的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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