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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焰 第83章 载物

作者:正版木十八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5-19 18:16:10 来源:小说旗

杏花疏影里,乌兰赤着脚踩在青砖地上。

春寒顺着脚心往上爬,她却贪看檐角那窝新燕,金丝笼里的画眉啾啾叫着,倒比不过这几只灰扑扑的野雀有趣。

“婕妤当心着凉。”

宫女捧着绣鞋追到廊下,见她又踮脚去够垂落的柳枝,新裁的茜色春衫滑落半幅,露出臂上北奚特有的飞鹰刺青。

沅川城的春总是来得迟疑。

乌兰望着宫墙外隐约的新柳,掌心传来刺痛,原是花枝刺破了指尖,血珠滚落在袖口,倒像落在雪原的格桑花瓣。

皇后跨进院门时,正见那抹茜色在杏花雨里翻飞。她驻足看了半晌,直到掌事嬷嬷轻咳,才惊觉自己竟跟着乌兰哼起了草原小调。

春阳穿过琉璃瓦,在皇后鬓边的九尾凤钗上折出碎金,晃得乌兰慌忙要跪。

“快起来”,皇后虚扶一把,指腹触到乌兰腕间银铃,“本宫说过多少次,与我不必拘礼。”说着取下自己披的杏子红斗篷,兜头罩住乌兰单薄的身躯,“春寒最伤元气,婕妤该爱惜自己。”

乌兰嗅着斗篷上的沉水香,忽然想起哥舒衔月帐中的柏子香。她仰头望着皇后眼尾细纹,鬼使神差道:“殿下的眼睛,很像我们公主看月亮时的模样。”

皇后执茶的手顿了顿,护甲在青瓷盏上划出轻响。

庭院里落花如雨,送来满院清香。

乌兰这才意识到失言,正要请罪,却听皇后幽幽道:“本宫已经……很久没看过月亮了。”

“陛下他……”杨皇后适时地打破尴尬,话到嘴边却又化作汉话的婉转,“近来可还夜惊?”

见乌兰一愣,皇后接着笑道:“太医说惊蛰将至,肝火旺些也是常理。“她轻轻握住乌兰的手,指尖冰凉,“倒是你,晨省时总打瞌睡。”

乌兰耳尖泛红,正要辩解,却见太医令的皂靴已跪在珠帘外。

“禀皇后殿下,微臣来为婕妤请平安脉。”

皇后拂袖允准,太医躬身而入,跪在乌兰身侧。

老御医从袖中取出杏黄缎枕,“婕妤,请。”

苍老的手指悬在银丝腕带上,等皇后微微颔首才敢触碰。

“娘娘且松些力道。”

太医令的幞头在暖烟里微颤,三指如蜻蜓点水般游移。

“娘娘近日可觉嗜酸?”老御医忽然发问,浑浊眼珠却盯着跳动的烛火。

乌兰歪头想了想,扯着皇后袖口道:“前日贪嘴吃了半坛蜜渍梅子,算不算?”

皇后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案几上,碎冰纹映着骤然急促的呼吸。

太医令的指尖突然压重三分,“劳烦娘娘换左手。”

乌兰别过头去看槛窗外抽芽的垂柳,却感觉那三根手指化作吸血的蚂蟥,正从血脉里叼走她与草原最后的牵系。

老太医终于撤手时,乌兰腕间已浮起三道红痕。

他伏在地上行大礼的动作像片秋风里的枯叶:“老臣恭贺皇后殿下,婕妤这是……”尾音淹没在外头突然炸响的春雷里。

乌兰茫然望着老太医翕动的嘴唇,直到皇后攥着帕子笑出泪来,她才惊觉掌心已掐出四个月牙状的青紫——原来中原人说的“有喜”,是要在女子身子里种下颗随时会炸开的火雷。

皇后亲自扶起老御医,“可能辨出……”

“阴阳交泰,龙虎相济。”老太医布满褶皱的眼皮微微颤动,“老臣年轻时随商队去过图剌城,见过北奚王庭的占星术,按草原历法,小殿下该是雪融时种下的格桑花籽。”

乌兰突然咯咯笑起来,腕间银铃随着起身的动作乱响:“我们巫医说,第一个孩子会带着故乡的月光。”

她赤足踩过满地杏花瓣,茜色裙裾扫翻了盛着艾绒的铜炉,“娘娘您闻,是不是有格桑花的味道?”

皇后望着青烟袅袅升起,在春阳里幻化成北奚祭神时的狼烟。

她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初孕时,皇帝也是这般命太医院燃艾祈福,可那柱香终究没能留住早夭的皇子。

老太医从药箱取安胎丸时,乌兰嗅到丸药里混着图剌城雪松的味道。

皇后亲手喂她服药的手指沾着佛手柑香膏,却让她想起公主往箭囊塞艾草驱虫的光景。

窗棂外细雨裹着柳絮扑进来,粘在老太医官帽的纱翅上。

“脉象虽稳,终究是头胎”,老太医临去前瞥了眼乌兰袍角沾的草籽,“春日地气升腾,娘娘切忌再攀假山。”

“本宫这就着人禀告……”

“不要!”乌兰猛地起身,发间步摇勾住皇后鬓边珠花。

皇后怔怔望着她。

二十年前她初有孕时,也是这样不知所措。深宫岁月竟把当年的惊慌都酿成了此刻的酸楚,她伸手将少女揽进怀中,嗅到对方发间草原特有的清香。

“传本宫懿旨,即日起增派十二名宫人伺候望舒阁”,她转头看向怔忡的太医,“劳烦太医令亲自……”

“我不懂。”乌兰不由地出声,掌心贴住平坦小腹,“草原女子有孕仍能策马,为何你们这般紧张?”她说着要去推窗透气,茜纱却映出廊下宫人们窃窃私语的剪影。

萧凝猛地攥住她手腕:“因为这是天家血脉!”

话说出口才觉失态,忙松了力道低声道:“北奚送来的野参还剩多少?我让太医正配些安胎药……”

雨声忽然变得绵密。

“陛下会高兴吗?”乌兰抚着银铃问。

皇后正在吩咐宫人换地毯,闻言顿了顿,簪头的东珠在雨光里幽幽发亮:“自然。这是陛下登基后头一桩喜事。”说着亲自替乌兰拢好斗篷,“本宫怀宣惠太子时,尚服局连夜赶制了三十套襁褓。婕妤喜欢什么花色?”

乌兰正要答话,雨打窗棂的声音陡然急促,像是无数银珠砸在玉盘上。

御书房的龙涎香熏得人头晕。

乙弗巍捏着景州军报,目光却落在“北奚铁骑”四个小字上。崔蘅的咳嗽声惊醒了他,抬头正见萧凝跪在丹墀前,裙角水痕蜿蜒如蛇。

“乌兰……确有孕了?”

“是”,萧凝抬眼直视帝王,“太医正说脉象稳健。”

崔蘅忙道:“老臣恭喜陛下。”

话音未落,却见乙弗巍将朱笔重重搁下,墨汁溅在哥舒衔月前日送来的奏表上,北奚特有的金鹰纹印鉴顿时污了大半。

“北奚公主的义妹,怀了南燕皇嗣”,乙弗巍抚着案头玉镇纸,“崔相觉得,哥舒衔月此刻在笑什么?”

萧凝霍然起身:“陛下!那是您的骨血!”

“也是北奚插进大燕心口的刀!”乙弗巍抓起军报摔在地上,“春申五州的粮仓,剑南道的兵符,如今再加上这个孩子——萧御史,你告诉朕,卫王府还缺什么?”

雨声忽然震耳欲聋。

崔蘅的竹杖在地砖上敲出急促节奏,老相国颤声道:“陛下慎言!婕妤对陛下赤诚……”

“赤诚?”乙弗巍大笑起来,冕旒珠串撞在眉骨上,“如今天下,赤诚何用?”

萧凝官袍下的身躯晃了晃,嘴角却扯出冷笑:“原来在陛下眼里,真情不过是权谋的筹码。”

“御史大人慎言!”崔蘅的竹杖在地砖敲出闷响。

老相国望着帝王晦暗不明的神色,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教导太子时,少年乙弗巍将雏鸟藏进袖中温养的模样。

“摆驾望舒阁。”

崔蘅如蒙大赦,正要传唤銮仪,却听帝王又道:“把北奚上月进贡的雪貂裘带上。”他顿了顿,“再让尚食局蒸碗奶酥……要草原风味。”

细雨不知何时停了。

望舒阁的海棠经雨,愈发红得灼眼,乌兰隔着花影望见仪仗,提着裙摆就要往外跑,却被皇后轻轻按住。

“婕妤如今是双身子的人。”

皇后替她抿了抿鬓角,金护甲掠过耳垂时冰凉,“待会儿陛下若问起……”

“殿下”,乌兰紧紧抓住皇后衣袖,“我害怕。”

皇后怔了怔,掌心覆住少女颤抖的手。

二十年宫闱沉浮凝成的温厚,顺着相贴的肌肤慢慢渡过去,她望着廊下渐近的龙纹伞盖,“你看,春花秋月,宫墙内外,女子总要学会自己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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