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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焰 第86章 上元(上)

作者:正版木十八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5-19 18:16:10 来源:小说旗

申江的冰棱在日光下泛着血色,连日鏖战,北燕大军终于疲惫不堪,不再发起突袭,穆翊将铁枪插入泥泞时,枪尖挂着半片北燕军旗的残角。

对岸浮桥焦黑的骨架歪斜在江心,像被斩断的龙骨。

十日前埋下的火油此刻正在浅滩燃烧,黑烟裹挟着融雪的腥气直冲云霄。

“赫连羽要退!”了望兵嘶哑的喊声里,梁九思的轻骑正从绥州驰道包抄而来。

那些北奚战马踏碎薄冰的声响,让穆翊想起七年前护送乙弗循北上和亲时,随身的陌刀劈开雪幕的铮鸣。

江对岸突然响起号角,青铜重甲在泥泞中艰难转向。

赫连羽的战甲掠过焦土时,带起几片早开的二月兰——这位北燕霸主终究选择了最稳妥的棋路,正如当年放弃强攻沅川转取江淮。

“将军!梁都尉截住了他们的粮队!”传令兵跪地时溅起泥浆,穆翊望着江面漂浮的断戟,忽然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梅香。

他解下护腕扔给亲卫:“告诉老梁,咱大营中那坛竹叶青,给他留到清明。”

“另外,烧了最后两桶火油”,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痂,“赫连老贼的辎重营怕是还在冰面上打转呢。”

兵士递来的水囊结了层薄冰。

穆翊仰头灌下时,瞥见江面浮冰间漂着具铁浮屠的重甲——那具铠甲里本该有个活生生的北燕儿郎,此刻却塞满了被火油烧焦的芦苇。

二十里外,梁九思正用弯刀敲碎马鞍上的冰坨。

绥州驰道的积雪下埋着去年秋天的尸骨,他麾下三千轻骑的马蹄铁都缠着麻布,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如同鬼魅。

“这天气……”他呵出的白雾凝在眉梢,“赫连羽真是好运气。”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申州城头腾起的狼烟与绥州冰面炸裂的巨响同时惊动了北燕大营。

赫连羽掀开帐帘时,玄色大氅扫落了案上沙盘——象征粮道的木牌正倒在融化的雪水里。

“报!南军烧了浮桥!”

“报!冰面塌陷,三十车粮草沉入绥江!”

赫连羽抚过腰间玉带的手背暴起青筋。

他望着舆图上蜿蜒的申江,想起昨夜占星官说的“荧惑守心”。帐外传来重甲兵操练的呼喝,那声音里带着塞外特有的苍凉。

“传令。”

北燕王抓起令旗掷向齐州方向,“退守牧野原。”

千里外的景州城,戍卫军正用红绸覆盖城墙箭痕。

哥舒衔月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柄镶嵌的昆仑玉,忽然听见城门方向传来熟悉的鹰哨。她翻身上马时红狐裘扬起,露出内里金丝软甲上未擦净的血迹。

“是卫王!卫王回城了!”

欢呼声如春雷滚过街道,卖糖人的老翁失手碰翻了熬糖的铜釜。

乙弗循银甲上还沾着剑南道的红土,却在看见城楼那抹绯色的瞬间勒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时,她已跃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冲上石阶。

“月儿!”乙弗循踉跄着将人拥进怀中,哥舒衔月耳后的银鹰羽簪硌得她生疼,却不肯松半分力道。

“轻些……”哥舒衔月指尖陷入她后背鳞甲,声音闷在银狐毛领里,“将士们都看着呢。”

北奚公主耳尖泛红的样子,惹得城头守军偷笑着背过身去。

周令齐捧着军报出来时,正撞见李中往亲卫手里塞碎银:”快去西市买两串糖狼首,要裹北奚野蜂蜜的。”瞥见同僚戏谑目光,李都尉理直气壮:“主上在剑南道啃了三个月硬饼,不得吃点甜的?”

“瘦了”,哥舒衔月的手指划过乙弗循凹陷的颧骨,又在众目睽睽下捏住她耳垂,“这里怎么有道疤?”

“被夔门关的野蔷薇划的。”乙弗循捉住她的手贴在脸颊,“比不得王妃新得的宝刀——听说你上月单骑挑了北燕三个哨所?”

“主上不如把自己当贺礼。”李中抱着文书凑过来,腰间新配的错金蹀躞带叮当作响。他故意将“春申捷报”几个字露在外头,果然见哥舒衔月眼神骤亮。

大军入城时,卖花少女将早开的辛夷抛向马队。

有个总角小儿冲出人群,捧着陶碗要献醪糟给卫王,却被金甲亲卫拦下。

乙弗循俯身接过陶碗一饮而尽,顺手将空碗递回小儿手中:“拿这个去卫王府,换三斤饴糖。”

满街哄笑中,哥舒衔月望着身侧人清减的轮廓。

阳光穿透她银甲内侧的北奚纹样,在青石板路上投下展翅的鹰影——这影子与七年前草原初见时别无二致,只是当年那个孤身闯帐的郡主,如今肩头压着半壁江山。

卫王府正厅的炭盆爆出几点火星,周令齐展开舆图时,袖口露出的墨迹还是剑南道特有的朱砂色:“许周送来的粮册有蹊跷,沅川拨给景州的粟米,比实际少了三成。”

“少府监素来爱在秤杆上做文章。”李中把玩着新得的翡翠扳指,反手将密报拍在案上,“但这次连军械都敢克扣——二十车弩箭变成了桐油。”

乙弗循摩挲着茶盏上的裂璺,她望着窗外正在悬挂花灯的士卒,柔声道:“上元节不宜见血,让许大人过完节再解释吧。”

更漏滴到戌时三刻,书房终于只剩两人。

哥舒衔月屏退侍从,轻轻解开乙弗循的护腰。狰狞的箭伤横贯后腰,结痂处还渗着血丝。她蘸着药膏的指尖突然颤抖,滚烫的泪珠砸在对方脊背。

“当时若偏半寸……”

“那王妃就要守寡了。”乙弗循转身将人拉进怀里,却触到满手湿润。

哥舒衔月气急地咬住她肩膀,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口:“你若死了……”她指尖抚过那道几乎致命的伤口,“我便带着你的铠甲杀进羽丘城,把赫连羽的骨头磨成簪子。”

窗外传来军民欢呼声的瞬间,乙弗循终于泄露出压抑半年的呜咽。她蜷缩在北奚公主怀里颤抖的模样,像极了十四岁那年躲在祠堂的孤女。

哥舒衔月哼起草原的安魂曲,歌声里缠绕着中原的晚风。

“王叔下葬时,益州百姓跪了十里”,乙弗循的眼泪浸透对方衣襟,“他们往棺椁里放麦种,说这样英魂就能守着蜀中沃野……”

哥舒衔月指尖穿过她散落的发丝,触到后颈那道旧疤——那是十二岁流亡时留下的。

“你说要给我挣个太平天下”,哥舒衔月的额头抵住她耳垂,温热气息扫过结痂的伤口,“现在倒学会躲起来哭鼻子了?”戏谑的尾音带着颤,暴露了同样泛红的眼眶。

乙弗循反手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像溺水者抓住浮木:“王叔咽气前……攥着世子幼时戴过的长命锁。”她喉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那锁头……那锁头还是我七岁那年亲手挑的……”

哥舒衔月一把拽过玄色披风将两人裹住,黑暗里传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她摸索着吻去对方眼角的咸涩,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是白日里厮杀时溅上的血,在泪水中重新化开。

“那年父汗战死白狼山,我把他最爱的海东青放生了。”她贴着乙弗循颤抖的唇说话,仿佛要把字句刻进对方血肉里,“那畜生盘旋三日不肯离去,最后撞死在我的金帐顶上。”

乙弗循的呜咽噎在喉间,她想起七年前初见图剌城,哥舒衔月立在万顷霞光里,身后是随风招展的北奚鹰旗。那时她以为这北奚公主是铁铸的神像,直到新婚夜发现对方背上交错着二十一道鞭痕——那是老可汗训练继承人时留下的“课业”。

“我们这样的人……”哥舒衔月与卫王额头相抵,“是不是早就没有哭的权利了……”

她抓起乙弗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银甲下的肌肤滚烫,“你听,这里跳着的,有一半是你的命。”

窗外忽起喧闹,百姓正在试放河灯。

暖黄的光晕透过茜纱窗,将哥舒衔月睫上的泪珠染成琥珀色。她咬着乙弗循的耳垂,在对方吃痛的吸气声里含糊道:“若再添新伤,我就把你锁在景州城头——让全天下看着他们的卫王殿下如何被王妃训诫。”

轻笑震动着相贴的胸膛,乙弗循攥紧她腰间绦带,北奚公主华贵的织金襦裙与汉家亲王素白的中衣缠作一处,宛如雪地里纠缠的梅枝。

“锁得住我的人,可锁不住……”尾音消散在交缠的呼吸间。哥舒衔月尝到咸涩的血味,才发现自己将乙弗循的唇咬破了。她慌乱退开半寸,却被按着后颈加深这个吻,药香混着血腥在齿间漫开,竟比合卺酒更令人醺然。

更鼓声惊破旖旎时,乙弗循正用指尖拭去哥舒衔月眼角的泪。

忽有夜风卷起帘幔,露出案头堆积的军报,最上方许周的字迹刺目如新伤。

“明日我修书一封送往沅川,让御史台……”哥舒衔月指尖划过那些墨字,在“克扣弩箭”处留下掐痕。

乙弗循却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低语:”王妃,今夜可是上元节。”她突然吹熄烛火,借着窗外灯火将人压进锦被,“那些腌臜事,且让他们在暗处多蹦跶片刻。”

满城花灯映得罗帐透亮,哥舒衔月望着身上人浸在暖光里的轮廓。

乙弗循披散的长发垂落成帘,遮住了她肩上那道救驾留下的箭伤——那是少年时为护乙弗巍中的冷箭。

“当年你若不挡那箭……”

“便遇不到高高在上的北奚公主。”

乙弗循俯身封住她的唇,这个吻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像是要把七年征战中错失的温存都讨回来。

子时的爆竹声炸响时,哥舒衔月蜷在爱人汗湿的怀里,指尖描摹着她肋下陈年刀疤的走向。

乙弗循握住那只作乱的手按在胸前,心跳透过薄汗传递着灼人的温度。

“当年你说北奚女子最重诺言。”她沙哑的嗓音揉碎了爆竹声,“若我活不到天下太平那天……”

“那我就烧了图剌城,让万里草原的烈火直烧到黄泉。”哥舒衔月翻身咬住她的喉结,在跳动的血脉处留下殷红印记,“碧落黄泉,你休想甩开我。”

五更梆子响时,她们交握的手上叠着月光与血痕,像某种不祥的谶语。

但此刻的温存如此真实,真实到能让城下白骨都生出片刻绮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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