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要来世!我只要现在,现在......”
他抓起更多的碎镜,用力砸向墙壁,玻璃飞溅的脆响与他的嘶吼混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狰狞。
满地的碎镜折射出千百道月光,将他的身影割裂成无数扭曲的碎片,在青砖地上摇晃、重叠。
离青殷蜷缩在这破碎的光影中,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困兽。
远处那盏孤灯依旧亮着,明明灭灭,嘲笑着他这份见不得光的爱恋。
他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窗台上,任由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在月光下凝成细碎的冰晶。
而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一个疯狂的念头正在疯狂生长——如果不能拥有,那就将这份禁忌的爱,变成谁也无法触碰的囚笼......
只要他够强......
离青殷不敢再想下去,重重叹了口气。
还好房中有隔音阵。
若是被师父知道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浓稠如墨的黑影在浓稠如化不开沥青的夜色中无声游弋,腐臭气息如同附骨之疽般死死缠绕其身。
那气息里混杂着腐烂尸骸的腥甜与硫磺灼烧的刺鼻,每一丝都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黑色颗粒,所到之处连飞虫都扭曲着坠落。
黑影似乎有佝偻的身躯,这身躯仿佛由无数扭曲的枯枝拼凑而成,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暗红血珠顺着纹路缓缓渗出,在地面晕开诡异的蛇鳞片,它却浑然不觉疼痛,唯有胸腔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类似风箱破损的喘息声。
此刻,它鼻翼如生锈的齿轮般贪婪翕动,喉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顺着那缕浸透痛苦的气息,如觅食的饿兽般在街巷间逡巡。
每一次呼吸都在空气中掀起肉眼可见的涟漪,所过之处,路灯的光晕扭曲成狰狞的鬼脸,窗玻璃上的雾气自动勾勒出骷髅轮廓。
黑雾在它周身翻涌沸腾,宛如活物般缠绕攀附,将月光吞噬、揉碎,再吐出诡异的暗紫色光晕。
那些光晕如同液态的噩梦,顺着墙壁流淌时,砖石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就连空气都在震颤中发出细微的哀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畏惧这邪恶存在的降临。
就在黑影于现实世界中游荡的刹那,离青影的内心世界轰然震颤。
原本平静如镜的意识穹顶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蛰伏千年的心魔如挣脱太古枷锁的混沌凶兽,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压冲破封印。
刹那间,暗紫色的魔气如同火山喷发的岩浆,以燎原之势席卷整个意识空间,所过之处,星河倒悬、日月崩碎,那些曾经守护他的记忆碎片在魔气中扭曲成凄厉的哀嚎。
翻涌升腾的魔气里,无数张由怨念凝成的狰狞面孔若隐若现。有的双目空洞却血泪横流,有的獠牙交错发出刺耳尖啸,它们或抓挠、或啃噬,每一张扭曲的面容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那笑意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直直刺向离青影的心底。
“看啊,你不过是个懦弱的失败者!”
“为什么不放弃抵抗?反正你终将坠入深渊~”
此起彼伏的嘲笑如同无形的锁链,一圈圈缠绕住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魔气肆意蔓延,离青影记忆中那片澄澈如蓝宝石的意识之湖,在瞬间沸腾蒸发。
湖面龟裂出无数道缝隙,泛着幽光的湖水化作缕缕白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荒芜之地。
焦黑的土地上寸草不生,悬浮着破碎的过往残片——孩童时期的笑颜、挚友离去的背影、曾经立下的铮铮誓言,此刻都在魔气中扭曲变形,变成了对他无声的嘲讽。
死寂的空间里,唯有心魔那令人牙酸的低笑声不断回荡,每一声都在加剧着这片意识荒原的崩塌。
“来吧......来吧......”
心魔的声音从意识的裂缝中渗出,像无数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丝丝缕缕钻入离青影的耳畔。
每一个音节都裹着粘稠的黑浆,所到之处,脑海中的清明如薄雪遇火般消融。
这声音时而幻化成幼童天真的呢喃,时而扭曲成老妪沙哑的蛊惑,在他颅内回荡出令人牙酸的共鸣,如同用生锈的铁钩,一下下勾着他灵魂深处最脆弱的神经。
“只要你入魔,就能将他永远囚禁在身边。”
心魔语调陡然拔高,声音里迸发出病态的亢奋,空气中炸开无数猩红光点,在离青影眼前拼凑出虚幻的图景。
那人被荆棘编成的锁链缠绕,雪白衣衫染上血色,眼中倔强的光芒却刺得他眼眶发烫。
“再也不用担心他会用那种冷漠如霜的眼神看你,不用担心他转身走向别人的怀抱!”
心魔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令人脊背发凉的亲昵。
“你可以用最坚固的玄铁打造牢笼,用浸透蚀骨咒的金丝编织枷锁。把他锁在身边——”
画面骤然切换,金碧辉煌的密室中,那人被迫跪坐在镶嵌着倒刺的青玉榻上,脖颈的项圈泛着幽蓝的光,每一次挣扎都在肌肤上勒出血痕。
暗无天日的地牢深处,离青影亲手为他戴上象征臣服的镣铐,指尖抚过颤抖的肌肤时,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战栗。
“日日夜夜看着他——”
心魔发出咯咯的怪笑。
“看他因挣扎而泛红的手腕,看他求饶时湿润的睫毛,看他在绝望中不得不依赖你的模样......想怎样对待他都可以......”
随着这些话语,离青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曾经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被理智强行压抑的念头,此刻如同被解封的恶鬼破土而出。
心魔精准地扒开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伤口,将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敢直视的**,化作淬毒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剜着他残存的意志。
那些曾经奉为圭臬的道义与良知,在这令人窒息的蛊惑中扭曲变形,像被浸泡在毒酒里的纸鸢,脆弱得不堪一击。
意识深处的防线轰然崩塌,最后一丝清明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如烛火般摇曳欲灭。
“乖孩子,别再抗拒了......”
心魔的声线陡然变得柔若无骨,恍若春日里拂过耳畔的柳絮,又似浸在蜜罐中的蛛丝,每一个音节都裹着令人酥麻的蛊惑。
它的语调轻缓得如同母亲哼唱千年的摇篮曲,尾音还带着安抚般的颤意,可话语里却藏着山岳倾倒般的威压。
无形的力量顺着耳膜渗入离青影的灵台,在他的意识深处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空气中漂浮的魔气突然凝结成虚幻的手臂,轻柔地抚过他的脸颊,却让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投入我的怀抱,让我们携手统治一切。”
心魔的声音骤然变得激昂澎湃,声波所过之处,离青影内心荒芜的意识荒原上,凭空生长出万千漆黑的荆棘。
那些荆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每一根刺都闪烁着诡异的幽光,在虚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王座。
“到那时,日月星辰皆为我们所用——”
它的语调带着近乎癫狂的虔诚,虚空中的星辰突然脱离轨道,在魔气的侵蚀下逐渐变得猩红。
“你看,那轮高悬的烈日会成为我们手中的火球,随意砸向任何忤逆者;璀璨的银河将化作锁链,捆住所有胆敢反抗的神明!让他们在我们脚下哀嚎,用他们的神血浇灌这片世界!”
“山河大地尽在脚下臣服!”
心魔的咆哮震得空间寸寸龟裂,离青影的意识世界开始崩塌重组。
他仿佛看到巍峨的群山在魔气中轰然倒塌,化作供他们踏足的阶石,汹涌的江海沸腾成毒浆,翻涌着吞噬所有生灵。
大陆板块在魔气的撕扯下分崩离析,又被重塑成巨大的祭坛。
“让这世间的生灵都匍匐在我们脚下!”
话音未落,无数扭曲的身影从地缝中爬出,他们脸上带着恐惧与绝望,皮肤下涌动着黑色的纹路,却不得不叩首臣服。
更远处,天使折断翅膀,恶魔撕裂契约,都成为这场疯狂盛宴的祭品。
心魔发出刺耳的尖笑,笑声中混杂着金属摩擦般的嘶鸣、千万冤魂的哀嚎,还有无数远古魔神苏醒的咆哮。
这声音震得离青影的灵魂剧烈震颤,每一次颤动都像是要从躯壳中剥离。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鼻腔中充满铁锈般的血腥气,眼前交替闪现着心魔描绘的血腥图景与记忆中最后的光明。
残存的意志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烛火,在意识的惊涛骇浪里艰难沉浮。
荒芜的意识之地中,最后的清明之光在魔气的侵蚀下忽明忽暗,心魔如同深渊中盘踞的古蛇,吐着猩红的信子,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彻底缴械投降的那一刻。
而离青影每一次挣扎,都让缠绕在灵魂上的魔链勒得更紧,坠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倒计时,正在心魔的狞笑中无情跳动。
浓稠如沥青的黑影在蛛网密布的街巷间诡谲游移,每一次挪动都似有生命的扭曲活物,将地面拖曳出焦黑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