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到了吗?”
“没有,那孙子属耗子的,一转眼就不见了,没找到。”
这时候,裁缝店的学徒有些担忧的看了众人一眼:“你们说,有没有可能,狗剩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金沙帮的人?要是真的话,我们会不会受到牵连?”
夜色下,长街中里的众人沉默了片刻,年纪最大的纸扎店掌柜走出来,摆摆手:“他不是什么金沙帮的人,当年他逃荒到这里的时候,年纪还小,人金沙帮再差也不可能用他这样的畜生,大家都放心吧。”
有了纸扎店掌柜的话,众人顿时安心了不少,各自散去,而狗剩并没有离开,他就猫在巷子角落里,脚下的草鞋挂在勃颈上,不敢发出丝毫响动,看着巷子里相继散开的众街坊,脸色阴沉,一脸怨毒。
“你们等着,你狗爷我这就去拜码头,等我成了金沙帮的人,到时候,把你们都杀了,都杀了!”
狗剩确实不是金沙帮的人,他平日里好吃懒做,丢了孙府养马的活计,就整日在街头晃荡,有手有脚的,不干个正经营生不说,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四处打秋风,没少受街坊白眼,今天看着金沙帮威风,连县里最大的孙家都被人家灭门,这才跳出来喊了那句话。
搭上扯金沙帮的虎皮,在东岭县里还不是横着走?
夜色下,狗剩摸黑出了东岭县,孙府冲天的火光,在夜色下显得异常醒目,即便是已经燃烧了一炷香时间,火势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看着那火光,狗剩心里升腾起了一丝莫名的快意。
“让你们狗眼看人低,要是当时就把姑娘嫁给我,金沙帮今天也不至于给你们直接灭了门。”他低喃着,似乎已经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金沙帮帮众,浑然忘了自己还只是一个在东岭县里打秋风的流浪狗。
孙家养马的仆从一共八人,八个人服侍四匹马,除了草料供应和定期的刷洗打理之外,还要负责马厩的清理等等杂活,但好在毕竟是在孙家做事,每个月给的银钱不少,想进去干的大有人在。
他狗剩的日子也过得逍遥,年纪尚小的时候,成日就待在马厩边,重活累活基本上都让年长的仆从们干了,这也养成了他好吃懒做的习性,八个月前的一天,那是狗剩自从进入孙家后,第一次看到孙家大小姐孙知鱼。
成日里与马为伴,偶尔见到一两个孙家女婢都算过年了的狗剩,如何见过这等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立马惊为天人,起了心思,一次酒后,跟几个养马的仆从吹嘘孙家大小姐每次看到自己都会笑,对自己青眼相看。
这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糙汉子,借着酒劲,恭维了他两句,说什么真要是这样的话,以后他们可能就是给他狗剩哥做事了,将来孙家这偌大家业怕是要有一半分到他狗剩身上。
本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念想,奢望,可在一番吹嘘之后,狗剩真的考虑上了,想到了自己要真成了孙家姑爷后的日子,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飘飘然。
以前还打理点马厩里的事情,那日喝酒之后,却是整日趴在马厩旁睡觉,幻想着自己成为孙家姑爷的日子,什么都不干了,要是一起的仆从来说他,便大骂别人,自己未来可是孙家的姑爷,敢让自己干活?
这些话,一两日还好,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传到了孙大龙耳中,这个孙家的掌舵人,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大女儿孙知鱼叫到了自己身边,问清楚缘由后,大发雷霆,气得面色苍白,让人将狗剩打出了孙家。
未曾想,这家伙魔怔了,隔天竟大摇大摆的提溜着不知道从哪来来的四斤猪肉,来到孙府门前,说要上门提前,这一次,孙大龙动了真怒,将狗剩打了个半死,扔进了臭水沟,也是命大,整个东岭县没人敢在孙府手下救人。
当然,清楚整个事情来龙去脉的东岭县人也不会去救他,但他还硬生生凭借自己的生命力活了下来。
孙家的覆灭,让他产生了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他确实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杀入孙家,劫走孙知鱼,孙大龙跪在地上求自己的场景,这一次,孙家发生的事情,他全看在眼中,似乎金沙帮的人,就是自己。
多种情绪的交织下,这才有了那跳出来喊出自己是金沙帮人的举动。
出了东岭县,冷风一吹,怒火被浇灭,人也清醒了不少,一时间心中开始害怕上了,他不怎么怕孙家,只是被打怕了,因为他知道孙家几乎没有在东岭县弄出过人命,但金沙帮不一样,这些人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脸上显出了纠结之色,身后是已经对自己恨之入骨,即便不会真的打杀了自己,但一定不会让自己好过的东岭县,而前方则是很有可能一言不合就砍了自己脑袋的金沙帮。
站在原地来回走动了许久,一咬牙,狗剩还是打算前去金沙帮看看,就算是不真的走进去,也要站在金沙帮外不远的地方,只要时间上合理,县里的那些人就算怀疑,也没办法,不敢去求证。
到时候自己就说,自己已经拜入金沙帮里了,他们投鼠忌器,还真敢对自己动手不成?
想到此处,狗剩脑子里的阴霾尽去,整个人都显得欢快了起来。
金沙帮在东岭县的驻点并不在县里,而是在距离县城十几里地外的浅水湾,芦苇荡高丈余,金沙帮众就藏在这芦苇荡之后,他们在这里建起了水寨,一面依靠芦苇荡隐藏自己,一面仗着水中的优势对敌。
狗剩摸黑到了浅水湾边上,其实距离浅水湾的边缘还有一段距离,四下张望了一番,一转身,溜进边上已经荒废了的河神庙,直接就躺在供桌上睡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被赶出孙家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是随意找个地方就能睡着。
习以为常了,何况这里至少还有头顶挡雨的瓦,四下遮风的墙,对他而言,已经算得上奢华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便只是浅水湾附近,距离金沙帮的大本营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地方,也有金沙帮众巡视,几乎是在他刚刚到达这里,四下张望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金沙帮暗杀发现了。
……
另一面,金沙帮众撑船破开芦苇荡,回到大本营中,杂鱼喽啰牵着马匹走下船,那赤膊按刀的汉子紧随在供奉藏土身后,青年供奉藏土这时肋下还夹着孙家大小姐孙知鱼,她面容悲戚,即便再怎么养尊处优。
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落入这群人手中会面临着怎样的下场,父母则是被金沙帮众带往了另外的方向。
“藏供奉好手段,这孙家,平日里仗着家中护院,从未将我金沙帮众放在眼底,今日若不是藏供奉出手,在下也一样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藏土几步跨过木梯,将手中的女人一抛,丢到了地上,大刺刺的坐在厅内。
“胡执事,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整个东岭县,也就孙家还有点价值,其他,相信交给你们就够了,想办法从孙大龙口中问出行商路线图,记住,别让他死,他给出的行商路线图,我们还需要一一去验证。”
按刀汉子胡勇神色一正:“是!供奉放心,没了孙家,剩下的那些贱民根本不足为虑,这里的兄弟们就能够应付了。供奉不妨在这里歇息一晚,这孙家大小姐,可是难得的美人,比之太阴阁的那群女人,也不遑多让。”
“我这就去让兄弟们安排房间,绝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供奉。”
这本是一句奉承恭维的话,金沙帮干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两件了,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但没想到的是,原本还神色正常的供奉藏土忽的勃然大怒。
一掌拍碎了桌子,掉落一地冰渣,吓得胡勇一个趔趄险些跪在地上,“藏,藏供奉?”
“以后说话给我小心点,这女人是少帮主点名要的,我不管你们平日里干得都是些什么事,但对这个女人,要是敢起半点心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以为我跑着一趟就是为了帮你平孙家那几条杂鱼吗?”
胡勇瞪大了眸子,眼中闪过几分后怕之色,还好自己还真的没对这女人动过什么心思,否则,怕是这藏土当场就要动手把自己打杀了。
“是,是,多谢藏供奉提醒!我该死,我该死,多嘴了,多嘴了。”说着,就给自己啪啪打了几巴掌,一边打,一边注意着藏土的脸色。
后者似乎并不想看他的表演,站起身,指了指地上的孙知鱼,“找两个兄弟,顺道将这女人弄上船,我今夜就离开东岭县,不能让少帮主久等。”
胡勇忙不迭的躬身,“明白明白,我这就去安排。可不能误了少帮主的事情。”
胡勇离开,藏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浅水湾的水域,脸上露出几分嘲弄之意,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他很清楚,这些都不过是被放弃的杂鱼罢了,很快血筋门就要入驻南泽,到时候金沙帮势必将处处受阻。
甚至,为了得到民心,血筋门第一个就会拿金沙帮立威,现在,整个金沙帮,都在整个南泽肆虐,为的就是为以后的金沙帮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