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志异 第14章 老鬼

“老先生不必客气，如此贵重在下实不敢要。只是不知这是何处，我又为何会到此处？”陈生文绉绉地问道。要不说环境影响人呢，这才聊了几句，陈生就开始咬文嚼字了。

“此乃阴阳界，是我将小友请来的！”

“我们之前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

陈生心里狐疑，自己怎么不记得跟眼前这个老鬼见过面呢？

“老先生恕罪，我确实是记不起来了！只是这阴阳界我也略有耳闻，是阳间与阴间的交汇之地，老先生为何会在这里安家？”

“自洪武年间老朽寿终正寝，便不适合终日留存于阳间，而酆都城嘈杂混乱雾亦是不喜，所幸后辈争气，小有家资，故而能得一隅偏安。”

陈生听完心中当时有了计较，明朝的老鬼，玉牌也丢了，别说陈文武和常登台不在，就是在这也不见其打得过，看着老鬼目前也没有恶意，还是客气点吧，“不知老先生叫我来所谓何事？我那两个朋友是不是也和我一起来了？不知现在何处？”

老鬼并未正面回答陈生，反倒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无须担心，请小友前来只因老朽心有困惑，多年来如顽疾缠身，不得其解，故而请教。”

“老先生说笑了，后学末进不敢托大，先生有事但讲无妨，在下一定知无不尽。”陈生心想，你快赶紧问吧，只要不害我问啥都行。

“小友以为这天地之间的正邪之道该如何区分？”

这送分题啊！老鬼问到这个问题，那足以正面他不是啥好鬼，但肯定还认为自己做的都没错那种，如果老鬼是个善人那问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意义，这题如果早些年问陈生还真没准儿让他整出来个正邪不两立，可这都啥年月了，某音上天天推，各种哲学家遍布整个评论区，就连陈生都是键盘派的大咖，这题要是答不明白老鬼害他他也认了！

想到此处，陈生故作沉思，随即信心满满的开口说道：“在下认为，正邪之分，实乃人心之构，非天地之固有。世间万物，各具其性，无有绝对之善恶。人之所见，皆由其心所造，立场不同，则正邪异矣。在这个世界上，“正”往往符合绝大多数人的认知，而“邪”则为绝大多数人所不容，但我认为并不代表大多数人的认同就是对的。”

老鬼似乎对陈生的这个回答很惊喜，肉眼可见的笑容洋溢在脸上：“那依小友所言，杀一人而救十人之命，或杀十人以存一人之生，小友谓何者为宜？”

这不就是火车困境吗？石锤了这老鬼不上网，不过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陈生得想一想，万一答的老鬼不满意别小命不保：“老先生，这句话要是你这么问，那就都是罪孽，可要是换一种问法就都是功德。”

“哦？此言何解？”

“敢问老先生，而今有一人之命救其需杀十人，活有十人之命需杀一人，当如何抉择？”

老鬼听罢瞬间陷入沉思，而陈生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紧接着说道：“救一人是功德，救十人也是功德，非十人之功大于一人之功，一人为轻，众人为重？非也，生命皆贵，岂可轻言贵贱？

在下以为，当以仁心为本，智勇为辅。仁心者，不忍见一人之亡；智勇者，能寻得两全之法。若果真无解，但可救人皆是功德，若无抉择必是罪孽！”

“哈哈哈哈哈，妙啊，小友果真妙人，但可救人皆是功德，若无抉择必是罪孽。该我灾满脱难，一啄一饮皆是定数。来你我以茶代酒共饮此杯！”

一人一鬼举杯共饮，陈生听到那句该我灾满脱难之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百妖谱中跑出去的妖怪，但他不敢提也不敢表现出来。

只听老鬼继续说道：“老朽自洪武13年寿终，本应轮回转世，岂料机缘巧合之下得修鬼道，因后世子孙家境殷实，故而供奉从未短缺，也是老朽躲避阴司一大助力，后经多年苦修于万历年间入世，妄得人间功德以至脱离轮回之苦。直至建奴入关，天下民不聊生，想当年蒙元兴兵依然历历在目，我汉人自诩正统却沦为贱民！外邦来犯，天朝无能，吾遂心魔滋生，妄图以微薄之力扭转乾坤，奈何阴灵之体，岂可触碰国运，时有将军卢姓象升者，有报国之心无回天之力，吾现身欲助其一臂之力，故将一队建奴拖入阴阳界，此举有违天道，有伤天和，本应天降神罚雷诛废道，但龙虎张天师子璇，怜我修行不易，大义存心！遂将我封入百妖谱中囚禁至今，以避天罚！几百年来不见天日，老朽常想可是吾蝼蚁之身不可窥天道正义，眼见众生厮杀而不动为天道，若以一己之力改变则降天罚，思忖百年亦不得解，吾本心存愤恨，险些坠入魔道，小友今日一言解我心结！岂非定数？多谢，多谢。”

老鬼拱手称谢。陈生学暗自擦了一头冷汗，果然如此，这是心结被他误打误撞给打开了，要是没聊明天，估计最后结果肯定也是杀人抢书，老鬼毕竟是古代人又被关了好几百年监狱，加上还没有电视看，陈生两年都快疯了，别说老鬼了，要是能刷个短视频也不至于快憋疯了。

“得嘞，您老人家想通就行，那您看看是不是能放我走了？”

“小友莫急！此番可是为了王家之事？”

“正是！莫非......”

“没错！”

得到老鬼的肯定回答，陈生不禁暗骂自己愚蠢，两年监狱给自己呆傻了，刚才本来是准备进厂，结果一下到这来了，不用说，这王家之事肯定也是这老鬼搞出来的了。

“您这是为何？听我朋友说还伤了几条人命，岂不是徒增罪孽？”

“哈哈哈，小友不知，这王家之人正是老朽的后人，死了那四人应运而亡，合乎天道，吾欲效仿萨满之风，立堂营，抓弟马，普度众生四海扬名，不知小友以为如何？”

“老先生，恕我直言，您麾下可有人马？”

“暂且一人带着府中下人。”

“您这四梁八柱都不齐，能行吗？当然我不是否认您的实力。”

“老朽世代从商，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家当都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无需太久，三月之内，必带大堂人马出山，届时还请小友多多帮衬。”

就在此时，陈生只觉胸口一凉，明明玉牌不见了，却感觉到一丝独属于玉的清凉，只听见陈文武的叫骂声传来，这声音仿佛是四面八方来的，陈生判断不出来在哪个方位：“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赶紧把我兄弟放了。要不然少爷我扒了你的皮！”

“哈哈哈哈，小友你这护法仙家倒是有些本事，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那我也就不好多留了，你我有缘再叙。”说着一挥手，只见之前的侍女带着一个小方盒子走了过来。

“这是忘川茶，还请小友收下不成敬意。”

“老先生，等等！”本来陈生还犹豫要不要提这事儿，就怕人家都忘了自己又帮人家提醒，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那百妖谱的事儿，不问明白了陈生总感觉自己手机拿着火箭筒就是不会用，连吓唬人都吓不住。

“先生，我想问问，这百妖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们从我手里脱困了，这东西您知道怎么用吗？”

老鬼紧皱眉头，思索半晌才说：“百妖谱据传说乃先天至宝，本不应存世，与封神榜同源，传言是其一角，机缘巧合流落人间，被龙虎山制成百妖谱，不知为何辗转流落关外。脱困之日老夫略有所感，百妖谱至阴之气已充盈，只待纯阳之气浸入便可阴阳交融打开封印，小友定是注入了纯阳之气以至封印解除。”

“我那天啥也没干啊，就是我大爷给我讲个故事水缸地下飞出来条龙，我出去上厕所好奇，看见水缸，抬起来里边就是百妖谱，一拿起来我就啥也不知道了。”

老鬼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生：“若老朽没猜错，小友还是童子之身吧！”

陈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啊？就因为我上完厕所没洗手？这也太......”

“一啄一饮皆有定数，小友不必多虑！”

“那您知道这东西咋用吗？”

“这个老朽实在不知，想来使用之法小友应前往龙虎山去寻找。”

“最后一个问题。”

“小友但讲无妨。”

“有个长辈和我说，我放出去的得都收回来，这是我沾染上的因果......”

“那小友以为，老朽是否还应该被封印进去？”

陈生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只听老鬼爽朗的一声大笑，挥手间，陈生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门外飞去，眨眼之间，大门敞开，陈生稳稳的落在地上，大门随即关闭，整座宅子瞬间消失在漫天黄沙里，不等陈生反应过来，陈文武一把抓住他的手：“赶紧和我走，你最近本就阳火虚弱，阴气过盛，不宜在阴阳界过多停留，万一被过路的鬼差看见，把你当死人带去枉死城，你就真死透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哥，怎么你自己来了，常登台呢？还有我到底是咋来的？”

“等回去了再说，常兄守着你肉身呢，那老鬼手段太高，一个不注意让他把你抓到阴阳界，早晚我得把这个场子找回来！他奶奶的！”

“行了有事儿回去再说，赶紧离开这儿。”

陈生被陈文武拉着一路狂奔，也不知道为啥来的时候就是一下的事儿，回去咋就这么麻烦，没等陈生想明白，陈文武突然站住，脸色阴沉的看向前方，嘴里嘟囔一句：“怕啥来啥！”

陈生顺着陈文武的目光看去，漫天黄沙中隐隐出现一道灰影，飘忽不定，看着还有很远的距离。

“那是啥？”

“闭嘴！别说话！”

原本陈生还想说：“怕啥？离着这么老远呢！”然而，当他再次定睛看去时，那道灰影竟然已清晰地显露出明显的轮廓来。它看上去仿佛在瞬间朝着他们二人快步走近了许多。陈生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心中暗自思忖，难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不成？可就在这转瞬之间，那灰影已然毫无征兆地彻彻底底来到了眼前。

仔细一瞧，只见有两个人正身穿着破旧不堪、满是补丁的长衫，胯下骑着骏马，头上戴着斗笠，腰间悬挂着佩剑。更令人感到诡异的是，他们的脸上都蒙着一层面纱，让人无法看清其真实面容。这两人一前一后，前面那人手中紧紧攥着一根粗重的铁链，而在那铁链的后方，则跟着一排身影。但这些身影并非寻常之人，而是一团团飘忽不定的人形雾气，时而清晰可见，时而又模糊不清，若隐若现，给人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虽然陈文武并未开口说话，但聪明伶俐的陈生此时心里也大致猜到了，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鬼差吧。想到此处，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从脊梁骨上涌起，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听前面的鬼差喝问道：“哪路小鬼，还不随吾上路！”短短一句话，却犹如梵音降世，让陈生感觉头脑发沉，有一种跪下的冲动，就连鬼差身后的鬼魂也是忽明忽暗像是随时可能飘散一般！

陈生只觉陈文武拍了拍他，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就陡然消失，只见刚才还脸色阴沉的陈文武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一张笑脸，点头哈药的走上前去：“官爷，这是我本家弟弟，被人摄了魂魄，我这就是带他回去的，您看他是生魂啊！”

“小子，你的意思是我认不清生魂？就算他是生魂，你总不是吧？”

“哪能呢？您看我这不是横死阳寿未尽吗？得幽冥教主垂怜开了灵智，修行也有数载，不在您管制范围之内啊。”

“嗯，那你走，他跟我走！”说着指了指陈生。

“官爷您行个方便！”

“嗯？”鬼差看着陈文武，隐晦的做了一个颠手掌额动作，这给陈生看的一愣，心想这下边怎么也是这套东西，到哪都得钱说话呢？

可陈文武英年早逝，没经历过社会哪懂这些，愣是没看明白，脸色阴晴不定，陈生眼见形势不妙，急忙向前跨出一大步，迅速伸手探入陈文胜那只绿色的斜挎包内翻找起来。还未等陈文武回过神来，陈生已然紧紧握住了一把金灿灿的元宝，并毫不犹豫地塞进了鬼差的手中。

好在陈生动作敏捷，否则他甚至觉得陈文武下一秒就要冲上去跟鬼差拼命了。只见鬼差接过元宝后，依旧不紧不慢地颠了颠手心，但由于光线昏暗，实在难以看清其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不过，让陈生心头一紧的是，鬼差并没有将手缩回去，反而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陈生心里暗骂这是嫌少啊！想到这里，他连忙再次把手伸进陈文武的挎兜里一阵乱摸。

“别翻了，就剩那些了！”

“我那天不是给你烧了不少吗？”

“这些年就刘瞎子没啥看看我，你是第一回给我送钱，我不得先还饥荒吗？”

“当鬼也欠债啊？”

陈生整吐槽着，结果鬼差冷哼一声，抖了抖手里的链子，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拿不出开钱，那就只能上路了！

陈生心里着急，手里拿着之前烧给陈文武的薯片，眼珠一转，直接撕开递到鬼差跟前：“官爷，今儿个我们哥俩带的钱少，这是我们那边的特产，您尝尝，就当交个朋友！等我回去肯定少不了孝敬您！”

那鬼差也是一愣，没钱就没钱给吃的算怎么回事儿，怎奈何陈生都快把东西怼到他脸上了，闻着香味终究是没忍住吃了一片，本来抱着试探心里的陈生见鬼差吃了眼前一亮当即心里一喜，这下稳了！

也难怪这鬼差扛不住，这些鬼差少说也得死了几百年了，哪品尝过现代的科技狠活，更何况谁没事儿上坟烧薯片啊！

见那鬼差把手里的元宝揣进怀里，一把拿过薯片，本来想再吃一片尝尝，见陈生盯着他可能没好意思，生生忍住了，只是他也不说话，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文武包里剩下的薯片，陈生当即就要全拿出来，整的陈文武都快哭了，认可和鬼差拼一下子，说啥不给，最后在陈生的一再承诺下，回去给他烧更多口味儿的薯片，陈文武才不情愿的把薯片都交了出来。

好在鬼差对东西还算满意，拿了东西转身就走，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了二人的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