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志异 第41章 绺子

随着红衣女子的推门而入，陈生眼前的黑暗被彻底打破，隐约间外面一阵阵吵闹声不绝于耳，火光摇曳，在纸糊的窗户上来回晃动。

红衣女子突然嗤笑了一声，眼中冷色褪去，说了一句：“别想着跑了，走，大当家的要见你！”

说着这女子转身离去，陈生心想：还大当家的？真拿自己当土匪了？

跟随着红衣女子缓缓地走出柴房之后，他瞬间被眼前所呈现出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嘴角抽搐起来，脸上流露出满满的难以置信之色。首先映入其眼帘的，乃是一片极为开阔的空旷之地。这片空地的四周，密密麻麻地建造满了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木屋以及简陋的草棚。而在整个场地的核心位置处，则矗立着一座由青石精心堆砌而成的高大平台。这座高台之上，笔直地竖立着一根粗壮的旗杆，其上高高悬挂着一面醒目的杏黄色旗帜。仔细一看，旗子上面竟然还绣制着苍劲有力的“替天行道”这四个龙飞凤舞般的大字！

目光继续向前移动，只见院子正前方的那一间屋子上方，赫然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端端正正地书写着三个雄浑大气的字——“聚义厅”。此情此景，让他心中不禁暗自想着：“这还真进了土匪窝了！”

怀着满心的狐疑与惊诧，他又朝着寨子外面望去。果不其然，山寨的大门两侧各自耸立着两座箭楼，楼上楼下皆有手持弓箭或长枪的人员来回巡逻并严密把守着。直到注意到那些看守脑袋上还顶着满清的大辫子，陈生才猛然回过神了，不断告诉自己，这首先是鬼窝，然后才是土匪窝！

跟随着女子走进聚义厅，吵闹声更加嘈杂，放眼看去只见厅内，粗壮的梁柱支撑着高耸的屋顶，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剑戟，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准备饮血。

厅中央，一张巨大的虎皮铺展在长桌之上，那是首领的座位。虎皮斑驳的纹理，似乎在诉说着过往的杀戮与荣耀。上坐着一个人，明显是这伙人的首领，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顶着一个光头，双目炯炯有神，身着一身黑色貂皮，手中端着大碗正在豪饮！尽显豪迈之气！

长桌两旁，坐着各路头领，他们或身形魁梧，肌肉虬结；或面容冷峻，眼神犀利。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不可小觑的气势，那是久经沙场、历经生死才能锤炼出的凶狠与彪悍。

酒香与肉香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聚义厅中。土匪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笑声、骂声、划拳声交织成一片，混乱中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豪放与自由。他们高声谈笑，大声呼喊，无一不在诉说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这里，没有规矩！

众人并没有因为陈生的到来而停止喧闹，而陈生在人群中居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挤过人群，来到了那人身旁，直接就来了一个大脖溜子：“老子让人关柴房了，你特么在这喝酒吃肉？”

那人喝的面红耳赤，正兴奋呢，被陈生打断，满脸怒气，转过来一看不正是喝多了的张成吗？见到是陈生他也不生气，反倒是一把搂住陈生的脖子：“来！兄弟，先喝着，这都是好哥哥，一会儿我给你介绍介绍！先带你去见见大当家的！”

说着就带着陈生来到了大当家的座下，此时那红衣女子也已经坐在了大当家的左手下方，明显二当家的做派，陈生悄悄附在张成耳朵边上问了句：“到底什么情况？”

而张成不知道是喝大了没听清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并没有回答陈生，而是对着上座的大当家的喊了一声：“大当家的？这是我最好的兄弟！”转头又对陈生说道：“这是三石（dan）杠的大当家金刚杵！边上那个也就是我爸的相好的是二当家报号柳红缨！”

这话张成可不是小声说的，那柳红缨听后不但不生气，反而十分宠溺的看了一眼张成，面带笑意，这让陈生只感觉天塌了，眼中怀疑张成被这帮鬼给下了咒。

这时候金刚杵放下酒碗，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然后突然摆手，只见聚义厅中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金刚杵看着陈生说道：“这小子他爹是你救的？”

陈生不知道这土匪头子想干什么，但还是回答道：“算是吧！”

“我要的人你也敢留？胆子不小啊！”

“人鬼殊途，你们既然死了，就应该去早日投胎，或是努力修行跳出轮回，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不怕业力缠身吗？”

却不料这句话一说完，整个聚义厅内的土匪神色居然肉眼可见的暗淡了几分，刚刚欢乐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下来，而金刚杵也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语气悲凉的说道：“是啊，我们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没有人记得我们，就连最不该忘记我们的人，也记不起来我是谁！”

柳红缨在一旁说道：“大当家的，都过去了，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

金刚杵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继续对陈生说道：“小子，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别再插手这件事儿，我现在就可以放你们哥俩儿回去！而且我可以给你们一队人马做贴身护法，后半生帮你们敛财驱灾！”

“那不可能，好好个大活人，我不可能让你们说带走就带走！”

“你现在说这话？自己都难保了还想着别人呢？你也这么想吗？”金刚杵说着又把目光看向张成。

只见张成神色复杂，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来一句：“大当家的，你和二当家的都是好人，啊不，好鬼，但那毕竟是我爹，辛苦半辈子了，我还一天好日子没让他过上，要不你们等几年行不？”

刘红缨此时目光如水，看着张成说道：“你也算孝顺，但是我和你爹的事儿不是你能掺和的，好好在这玩几天吧，等我把你爹接上来，就送你们离开。”

“等等，你们当我那大队人马吃素的吗？告诉你们黄家六太爷怎么样？前段时间还不是被我收了！”陈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让人囚禁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可说完这句话，就见四座几个头领和金刚杵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金刚杵才说：“小子，你说我都当土匪了还有什么怕的吗？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不离开三石杠，别出这个寨子，我等着你的人马来！打赢了把你们接走，打输了等我接来我想要的人我还放你走！”

陈生这个气啊，这明显就是没拿他当回事儿，可生气也没有，倒是想拿出来百妖谱把这帮家伙全收了，可这会生魂离体，身上别说百妖谱了，天狐笔也不在啊，离了这两样东西陈生也就能动动嘴了！

......

接下来聚义厅内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场面，张成心是真大，带着陈生找了个角落就跟人喝起来了，最后还是陈生十分强硬的把他带出了聚义厅，好在也没人管他俩，估计是也不信他俩能逃出山寨。

来到了外面，陈生直接就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赶紧和我说说！”

“你着什么急，既来之则安之，等我吃饱喝足不行啊？这大口喝酒大碗吃肉以前就水浒传里看过，现在有机会我不得亲自体验体验！”

“你心是真特么大，没听他们算计你爹吗？咋滴？你爹命不要了？”

没想到张成一听这话当时就叹了口气，说道：“陈生，这二当家的不是坏人，她和我爹是真有感情的，我这当小辈的也不好说啥，咱别管了，他们爱咋咋地吧，都是我爹的命，他欠人家的！”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还向着他们说话呢？”

“具体的我也没整太明白，总之就是这柳红缨和我爸前世是有姻缘在身上的......”

“你纯放屁，你会算啊？他们说你就信？而且就算是真的，他们已经死了，你听说过活人和死人有姻缘的吗？我不在这会儿他们给你灌什么**汤了！”

“我觉得不像是假的，你知道这帮土匪咋死的吗？”

“咋死的？”

“你以为我喝酒白喝呢？我那是打探消息，这帮土匪看装扮也看出来了，晚清时候的人，是和伪满朝廷作对，被日本关东军给剿了！就冲这点，他们也不是坏人啊！”

“嚯！看不出来啊，还是爱国队伍！”

“我跟你说，这里还有别的事儿，我合计今晚上问明白，结果硬让你给我薅出来了！”

“不管啥原因，我也不好奇，你要是说不管了，那咱就告诉他们，反正不是我亲爹，人家也说了只要不再插手现在就能放咱俩走！你定吧！”

“不是，哪能不管呢？那毕竟是我爹啊，我也不能看着他死！”

“你把眼睛闭上呗，我看你不是犹犹豫豫难以抉择吗？还可怜上你小妈了是吧？”

“你说话别那么难听，那你说现在咋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画个道儿，我听你的！”

“要是听我的咱得研究跑，就是跑不了也得想办法传递消息出去，康大喇叭本来已经想办法接来我了，但今天被那个什么柳红缨发现给拦回去了！”

“就这地方？我敢说别说我了，就是我爹我爷来，他们都不知山上有这么这土匪窝，这到底是哪都没整明白，还跑，往哪跑啊！”

“那也不能干等着！”陈生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要我说啊。咱还是回去喝酒，别让人看出来，真让人看出来咱想跑再加强看守到时候更麻烦！”

“滚滚滚，随你爹点啥不好，看见酒就迈不动步，你愿意去就去，我不去！”

张成撇撇嘴：“那你慢慢合计吧，我去给你打探消息！”

说着张成转身回去重新回到了宴会上，留下陈生独自在寨子里踱步，这么多鬼还是个土匪寨子形成的，在这这么多年愣是没造成一点影响，偏偏这帮土匪和张成他爸还有说不清的关系，这里边的事儿陈生怎么也想不通。

土匪这个职业都灭绝多少年了，而且张父这个人陈生从小就认识，除了爱喝点酒没啥特别的地方啊？长的也一般，咋就让人女鬼看上了，非他不可呢？

想不明白的陈生也不想了，他盯着山寨大门的守卫，想看看能不能直接冲出去，可除了寨子里灯火通明向外看去漆黑一片，就是跑出去了陈生也不知道哪边才是下山的路。

思考着的陈生突然感觉有点冷，看着冷清的月色，又看看聚义厅里热闹的场面，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回柴房，清静！还能挡风！

陈生这会还不懂，他之所以冷不是因为天气，而是他生魂离体时间太长，身体三盏阳火已经越来越弱，如果时间太长他可能就再也回去了。不过正所谓不懂就不知道怕，要是明白这个道理，陈生就算是玩命冲出去也不可能留在这等死！

陈生搓着手，缓缓地挪回了那间破旧阴冷的柴房。一进入屋内，他便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了堆积如山的稻草之中，试图以此来获取一丝温暖。稻草散发着淡淡的霉味，但此时的陈生也不在乎，他紧紧地蜷缩着身体，将自己深深地埋在了草堆里面。 过了好一会儿，陈生终于感觉到身上渐渐有了一些暖意，原本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下来。陈生才感觉好了那么一点，而这时，柴房门突然就又被推开了，本以为是张成来找他，抬头一看竟然又是那个红衣女子柳红缨。

只见刘红缨扔过来一坛酒说道：“喝点吧，这东西能稳固你的神魂，不至于死那么早，别不等回去就凉了，你这小体格子，到时候要是想入伙，我们绺子可不收你。”

陈生狐疑的接过酒坛，试探着喝了一口，果然那股寒意消散了许多，而这时刘红缨突然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缓缓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