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志异 第87章 扔了

两个鬼差微微颔首，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如墨般的光晕，光晕不断旋转、扭曲，逐渐将他们的身形笼罩其中。在这朦胧的光晕里，他们的轮廓愈发模糊，仿佛被黑暗一点点吞噬。须臾，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阴寒之气的消散，鬼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之中，只留下街道上弥漫着的一丝淡淡的阴气，证明他们曾经来过。

郝仁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鬼差离去的那一刻，陡然松弛下来。他原本佝偻颤抖的身体，此刻也渐渐挺直，不再如风中残烛般瑟瑟发抖。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聚焦在陈生身上，眼中的恐惧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感激之情，那眼神仿佛陈生是他在这世间最后的救命稻草。“陈生，真的太感谢你了……”

陈生神色凝重，微微摆了摆手，语气严肃得如同寒夜中的冰霜：“郝仁，先别忙着高兴。我费尽周折，好不容易为你争取到这三天时间，可这三天，你必须严格按照我的安排行事，一丝一毫都不能乱来。你残害亲骨肉的罪孽，地府绝不会轻易饶恕，该受的惩罚你躲不掉。但在这三天里，你若能全力配合我将害你的凶手抓住，也算是能为自己报仇雪恨。”

郝仁忙不迭地点头，如同鸡啄米一般，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变调：“陈生，你放心，我这条命现在都是你给的。只要能报仇，让我赴汤蹈火，我都在所不辞。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保证二话不说，绝对照办。”

陈生见郝仁态度诚恳，微微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一直默默伫立在一旁的常登台。此时的常登台，身影融入夜色之中，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塑。“老常，眼下这情况，能不能把郝仁带到你那儿去安置一下？总得有个地方让他待着，不然这样跟着，诸多不便。” 陈生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求助。

常登台听到陈生的问话，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风云变幻。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那块玉牌，对他而言意义非凡。那是当年刘瞎子历经千辛万苦，特意为他寻觅而来的宝物。这玉牌不仅能够寄存灵体，更有着汲取天地灵气辅助修炼的神奇功效。此前同意陈文武进入其中修炼，已然是看在陈生收留自己的情分上。而如今，要让郝仁这样一个冤死鬼进入玉牌，常登台心中自然是万分不情愿。

陈生虽然不了解玉牌背后的这些渊源，但常登台脸上那明显的犹豫之色，他却看得真切。陈生心中了然，笑了笑，善解人意地说道：“没事儿，老常，你先回去好好歇着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郝仁。” 陈生的语气平和，没有一丝勉强。

常登台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周身气息流转，化作一道流光，射入玉牌之中，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陈生和郝仁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陈生转过身，看着眼前一脸期待的郝仁，不禁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难色。他在心中暗自思忖，该如何安置郝仁呢？让郝仁就这样跟在身边，实在不妥，且不说旁人能不能看见他，主要是他自己看着身边跟着个冤死鬼心烦。

就在陈生还沉浸在思考之中时，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了街边垃圾桶里有一抹显眼的绿色。这一发现让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于是乎，他迈开脚步朝着垃圾桶走去。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二两装的扁瓶牛二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在这酒瓶位于垃圾桶的上方位置，还不算太过肮脏。 陈生伸手将那个小酒瓶子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然后转过头来看向站在一旁的郝仁。而郝仁几乎在一瞬间便明白了陈生此举的意图，顿时那张原本充满期待的脸变得十分不情愿起来。

陈生斜着眼说道：“快点啊，我没那么多耐心，还着急回家睡觉呢！你要是不进来我就不管你了！”

......

深夜，小镇的街巷被浓稠的夜色包裹，万籁俱寂，唯有陈生拖沓的脚步声在柏油路上回响。他脚步虚浮，带着几分醉意，好不容易摸索到自家门前。

陈生本想着能悄无声息地溜回房间，却没想到，屋内的灯竟还亮着。

推门进去，陈父就端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宛如一尊雕塑，在灯光的映照下，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他手中夹着一支烟，那袅袅升腾的烟雾，如同他此刻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不定，恰似他起伏不定的情绪。

看见陈生的一瞬间，陈父先是一愣，随即袭来的便是怒火。

“你还知道回来？” 陈父冷冷开口，声音仿若从牙缝中挤出，在寂静的屋内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陈生猛地一愣，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绳索狠狠勒住，脚步僵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与父亲那冰冷的眼神交汇，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在父亲如炬的目光下，他的勇气瞬间消散，像个犯错的孩童，下意识地低下头，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发出任何声音。

陈父见状，冷哼一声，那声音如同寒冬的北风，裹挟着无尽的愤怒与失望。他 “噌” 地一下站起身来，动作急促而有力，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紧接着，他一个箭步冲到陈生面前，手指直直地戳向陈生的鼻子，大声骂道：“你还知道回来？你这帮人在家担心你，你出去喝的挺过瘾啊？你咋不喝到天亮回来呢？” 陈父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陈生的心上。

陈生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干涩难受，想要辩解的话语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低着头，看着父亲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心中满是憋屈和无奈。

然而，就在陈生满心忐忑，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的怒火时，陈父却突然长舒了一口气。那口气像是将他心中所有的愤怒、无奈与疲惫都一并吐出。他的肩膀微微下垂，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脸上的怒容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与无奈。

“行了，赶紧睡觉去吧！不愿意说你！” 陈父轻声说道，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只剩下无尽的沧桑与无力。他转过身，缓缓走回椅子旁，重新坐下，拿起桌上的烟，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那烟雾在他面前弥漫开来，模糊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

陈生今天确实没少喝，迷迷糊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摸进自己的房间，脑袋昏沉得好似灌了铅，视线也模糊成一片。抬手将兜里那个装着郝仁鬼魂的绿色酒瓶子随手一扔，只听 “哐当” 一声闷响，瓶子在桌上勉强稳住身形，随后他便一头栽进母亲早已铺好的温暖被窝里，瞬间陷入了沉睡，呼噜声此起彼伏。

待陈生悠悠转醒，刺眼的阳光已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一地金黄，屋内亮堂得晃眼。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脑袋还有些懵，抬眼望向窗外，日头高悬，已然是日上三竿。这会家里除了他自己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父母想必也知晓自己并未在警察那边惹下什么弥天大祸，所以今日陈父和陈母照常去上班了。他趿拉着拖鞋，晃晃悠悠地走向厨房，锅盖一掀，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锅里温热的饭菜，是父母无声的关怀。

陈生简单洗漱一番，坐到桌前，匆匆扒拉了几口饭菜。这时，他才注意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未接来电提示，拿起来一看，竟是左超打来的，已经有好几个未接。陈生一边嚼着饭，一边心想，这左超酒量比他好多了，那么早就起来了！他赶忙咽下口中的食物，起身准备出门去找左超。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总感觉好像遗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眼神在房间里四处游走。房间里一切照旧，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柜子时，原本摆放着绿色酒瓶子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见了鬼一般。他猛地一拍脑门，这才如梦初醒，瞬间想起昨晚自己带着郝仁的鬼魂回了家，可现在，那个装着着郝仁灵魂的酒瓶子却不翼而飞。

陈生心急如焚，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迅速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 “嘟嘟” 响了几声后，终于接通。陈生来不及寒暄，语气焦急地冲着话筒喊道：“妈！昨天晚上我放桌子上那酒瓶子呢？” 声音里满是急切与慌张。

陈母在电话另一头，先是轻轻叹了口气，接着略带埋怨地说道：“你还说呢？怪你爸生气，喝那么多酒，还带个酒瓶子回家，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陈母的声音里夹杂着无奈与关切。

“哎呀，妈！那酒瓶子我有用了！您到底把它扔哪儿去了？” 陈生急得直跺脚，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有个屁用啊！我瞅着碍眼，顺手就给扔了。你要真想要，上河沟子找去吧。” 陈母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 “嘟嘟嘟” 的忙音。

陈生握着手机，呆立在原地，心中叫苦不迭。

陈生家前院是个很大的菜园子，此刻，已至深秋，翠绿的蔬菜已经寥寥无几，更多的事属于黄色的落寞，可陈生哪有心思欣赏这田园景致。他心急如焚，脚步匆匆，“刷刷刷” 地穿过菜园，径直朝着那条通往大河的小河沟奔去。

小河沟边，垃圾堆积如山，散发着阵阵酸腐气味。陈生站在垃圾堆旁，眉头拧成了一个 “川” 字，双眼瞪得滚圆，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他仔仔细细地翻找着，目光在垃圾中来回穿梭，可除了几块散落的绿色玻璃碎片，哪有那个酒瓶的半点影子。

陈生心中愈发焦急，额头沁出细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无奈之下，他轻声呼唤：“老常，出来帮我找找。” 话音刚落，常登台的身影便凭空浮现，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雾气。常登台闭上双眼，双手微微抬起，口中念念有词。一时间，周围阴气涌动，地面上的灰尘都被这股阴气卷得微微上扬。片刻后，常登台缓缓睁开眼睛，神色凝重地看向陈生，摇了摇头，低沉说道：“郝仁应该是跑了，这儿已经没有他的气息。”

陈生一听，只觉脑袋 “嗡” 的一声，瞬间头大如斗。他原本指望利用郝仁的鬼魂获取更多破案线索，这下可好，不仅线索断了，三天后还得给鬼差一个交代。想到这儿，陈生只觉一股无力感从脚底直窜头顶，满心懊悔，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如此粗心大意。

恰在此时，兜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这寂静的河边显得格外刺耳。陈生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是左超打来的。他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左超急切的声音：“陈生，你现在来一趟郝翠萍家，具体情况见面再说。” 陈生刚想询问几句，左超却已挂断电话。

陈生望着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机塞回兜里。他看了一眼小河沟边的垃圾堆，心中满是失落，转身朝着镇上郝翠萍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脑海里乱糟糟的，既担心郝仁的去向，又好奇左超叫他去郝翠萍家所为何事。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地加快，扬起的尘土在身后弥漫，仿佛也在为他此刻的心境而躁动 。

一路上，街边的喧嚣仿佛都与他无关，他的脑海里不断盘旋着郝仁消失的事情，这要是找不到得怎么对付那俩鬼差......

终于，郝翠萍家的房子出现在眼前。陈生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吸，抬手敲响了门。“吱呀” 一声，门缓缓打开，而门后的景象，瞬间让陈生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此刻，屋内的光线不算明亮，却足以让陈生一眼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郝仁！他就站在屋子的一角，脸上带着一副无奈的表情，目光也正对着陈生，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陈生一时间只觉想笑，原本萦绕在心头的阴霾，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他不禁在心中感叹，人有时候就是不能太执着于眼前的困境，许多事情，前一秒还让人满心焦虑，后一秒却可能峰回路转，心境犹如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