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志异 第116章 就在眼前

出租车缓缓驶离城区。街道上的霓虹灯光逐渐稀疏，陈生如同一团被命运无情揉皱的纸团，蜷缩在后座上，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车窗。玻璃上，很快留下了一片潮湿的痕迹，恰似他内心的绝望在蔓延。胸口的黑纹仿若一条条鲜活的黑色蚯蚓，正张牙舞爪地肆意蠕动着，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锋利的刀刃，在他的胸腔中疯狂肆虐，带来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他紧咬着牙关，嘴唇早已被咬出了深深的血痕，那股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他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可冷汗早已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浸透了衬衫，黏糊糊地贴在背上，仿佛一层冰冷的枷锁。

“兄弟，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去医院？” 司机透过后视镜，关切地瞥了他一眼，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轻敲着方向盘，似乎在等待陈生的回应。

陈生艰难地摇了摇头，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团棉花，又干又痒，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不用......” 声音沙哑而微弱，如同风中飘散的残叶。

司机见他如此坚持，便没再多问，只是默默调高了暖气，希望能给陈生带来一丝温暖。收音机里播放着夜间新闻，主持人那充满活力的声音回荡在车厢内，正说着今天京城空气质量良好的消息。陈生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油渍，时而聚拢，时而散开，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彻底吞噬。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被病痛折磨的画面，以及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巨大的惯性让陈生猛地向前倾去，胸口重重地撞在前座椅背上。顿时，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他再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声闷哼，仿佛是他对命运的最后一丝抗议。

“到了。” 司机转过头，脸上带着笑容。“到这儿行不？或者你去哪我给你送过去，刚才路上就想问你，喊了你几声也没动静。”

陈生勉强抬起头，看向窗外，“这是... 哪里？” 陈生艰难地问道，他记得自己只是随便上了一辆出租车，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此刻却来到了这个陌生而又阴森的地方。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淡薄的云层，温柔地照耀在天津大悲院外，这片古老的土地宛如被岁月轻轻吻过，在晨光中缓缓苏醒。

禅院外的开阔广场，地面由石板铺就，历经岁月的打磨，每一块石板都透着质朴与厚重。晨练的人们早已在这里活动开来，有的在广场一角打着太极，他们身姿轻盈，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有的沿着广场边缘慢跑，脚步轻快而有节奏，呼吸声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动听的晨曲。几只鸽子悠闲地踱步，时不时低头啄食，偶尔被路人的脚步惊扰，扑腾着翅膀飞向天空，在广场上空盘旋几圈后，又落回原地，继续享受着属于它们的宁静时光。

广场旁，一溜儿早餐摊热气腾腾，摊主们热情地招呼着往来的顾客。煎饼果子的香气，油条的酥脆味儿，混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前来买早餐的人们，一边匆忙地吃着早点，一边与摊主唠家常，笑声与问候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烟火气息浓郁的市井生活图。

沿着广场前行，便是一条清澈的河。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宛如无数碎金在水面跳跃。微风拂过，河水泛起层层涟漪，河边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飘舞，有的枝条垂落在水面，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水纹。河上有几艘游船缓缓驶过，船头剪开平静的水面，船尾留下一道长长的波纹，船上的游客们或欣赏着沿岸的景色，或拍照留念，欢声笑语随着游船远去，在空气中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大悲院那朱红色的院墙，在绿树的映衬下愈发鲜艳夺目。院墙顶端覆盖着青瓦，飞檐斗拱精致美观，彰显着古老建筑的独特韵味。院墙上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寺庙的悠久历史。院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地蹲坐着，守护着禅院的安宁，它们历经风雨的侵蚀，身上的纹路有些模糊，却增添了几分岁月的沧桑感。

陈生靠在门边的院墙外，工作人员开门的声音吵醒了他，他强打起精神，买了一张入院的门票，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寺院内。

陈生踏入大悲院的山门，脚下的青石板传来沁凉的触感，仿佛在向他诉说着千年的故事。晨钟刚刚敲过，余音在院中回荡，与香炉中升起的袅袅青烟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他深吸一口气，檀香混合着晨露的气息钻入鼻腔，胸口的灼烧感似乎减轻了些许，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香客们陆续进院，大多提着香烛供品，神色虔诚。陈生随着人流来到大雄宝殿前，殿内金身佛像庄严肃穆，双目微闭，俯视众生，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一切。他学着旁人的模样，取了三支香点燃，香烟袅袅升腾，仿佛是他内心的祈愿在缓缓飘荡。

但熙熙攘攘的人群却让他有些莫名烦躁，一种孤独感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仿佛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离开大雄宝殿，他一直向后走，直到来到地藏王殿。身体上的痛苦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陈生跌跌撞撞地走进地藏王殿，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了蒲团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也就没人注意到他此刻的狼狈。

他强撑着身子，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又猛然想起，自己都快死了，这又是在求什么？求菩萨让自己活下来吗？他的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奈，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他，此刻感到无比的无助。

香火气在殿内盘旋，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幔，将地藏菩萨悲悯的面容氤氲得愈发模糊。

他合掌的姿势很生疏，掌缘与掌缘之间漏着风。忽然记起老人说过，合十时若留缝隙，便是心有不诚。此刻他破碎的胸腔里确实塞满了比虔诚更复杂的东西 —— 像香炉里堆积的香灰，看似沉寂，拨开表层却还藏着猩红的火种。他的内心充满了挣扎，一方面渴望得到救赎，另一方面又对命运的不公感到愤怒。

额头抵上冰冷地砖的刹那，一滴汗珠顺着鼻梁滑落。在汗珠砸碎的微光里，他看见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浮沉。这些被香客们带进来的尘世微粒，此刻正与菩萨衣袂上的金粉共同飞舞。他突然很想笑，原来神明与凡人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在这看似神圣的殿堂里，也充满了尘世的气息。

闭眼时，黑暗中有金线游走。那是胸口的黑纹在蔓延，还是佛前长明灯透过眼皮的馈赠？恍惚间听见梵钟嗡鸣，声波像水纹般荡开他混沌的思绪。原来求神拜佛时最虔诚的，不是有所求的跪拜，而是明知无望仍要跪下去的这一刻。他在绝望中寻找着一丝希望，在痛苦中坚守着对生命的渴望。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突然一声佛号拉回了陈生神游的思绪：“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声佛号宛如一道清泉，流淌进他干涸的心田，让他原本混乱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施主面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生转身，看见一位身着灰色僧袍、面容清秀的年轻和尚正关切地望着他。和尚的一双眼睛明亮如炬，仿佛能洞穿人心，在这昏暗的殿内，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原来是他，眼前的和尚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莫名其妙赠与他佛珠的神秘和尚 —— 永行。

陈生张了张嘴，喉咙像被火灼烧般难受，艰难地说道：“敢问师父，我还有救吗？”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施主此番生死存亡之际可有何感悟？” 和尚并未回答陈生，反倒是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他双手合十，目光平静地看着陈生，仿佛在等待着一个灵魂深处的答案。

陈生苦笑一声，汗水顺着眉骨滑落，宛如一条条绝望的溪流。“感悟？只觉得这黑纹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若说感悟... 不过是明白死亡原来比想象中更痛些。” 他的声音充满了苦涩，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尽的噩梦。

殿外一阵风过，悬铃木的枯叶扑簌簌打在窗棂上，仿佛是命运的警钟在敲响。陈生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黑血里竟夹杂着几点金芒。那金芒一闪而过，如同黑暗中的流星，却又带着一丝神秘的气息。

“昨日扫落叶，见蝴蝶僵卧雪中。今晨再看 ——” 和尚缓缓推开雕花木窗，一只黑底金纹的凤蝶正停在窗框，翅膀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奇迹，“冰壳既破，方知本是活物。”

陈生不明白和尚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模糊的意识也没办法让他全心思考。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痛苦和疑惑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困住。和尚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施主，救赎之道就在眼前，何必苦恼！阿弥陀佛！” 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说着，和尚走出了地藏王殿，还将殿门反手关上。随着门缓缓合上，陈生仿佛被隔绝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只留下他一人对着眼前的地藏王菩萨神像。神像依旧慈悲地俯视着他，可陈生却觉得那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深意，仿佛在引导他去寻找生命的真谛……

陈生望着紧闭的殿门，心中五味杂陈。他试图站起身来，却因身体的虚弱而再次跌倒。在这昏暗的殿内，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宫，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希望。然而，和尚的话却如同一颗种子，在他的心中悄然种下，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他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一生，那些美好的瞬间，那些痛苦的经历，如同电影般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他想起了父母的关爱，朋友的陪伴，也想起了自己为梦想奋斗的日子。曾经，他以为生命是无尽的，可如今，死亡却如影随形。

陈生缓缓掏出一直被他藏在胸口的百妖谱，一切的起因皆源自于它，变成今天这种局面也是因为他，缓缓翻开这神奇的书本，第一页，一幅栩栩如生的百鬼图映入眼帘，图中的鬼怪形态各异，有的张牙舞爪，有的面目狰狞，仿佛随时都会从书中跳出。陈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他似乎能听到图中鬼怪发出的阴森咆哮。

第二页，呈现出黄天策的肉身，想着与黄天策经历的种种，此时的陈生不仅没愤怒，反倒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三页，千年人参娃的图案出现在眼前。这千年人参娃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宛如一个坠落凡间的精灵。陈生记得，当初为了捕捉千年人参娃，他费了不少周折。他不知道一开始到底放跑了多少妖怪，而真正收进《百妖谱》的，却只有三个。

陈生怀着复杂的心情，鬼使神差地又翻了一页。他本想看看后边的空白，然而，当书页翻开的瞬间，陈生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惊讶。第四页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幅图案：其状如马而白首，其纹如虎而赤尾。

陈生眉头紧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