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聚捏着温初颜画的陈启的画像,想着,也是时候和戚国丈见一面了。
前面他身受重伤,就吊着一口气,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而如今被画堂春医治,据说恢复的还可以。
其实,戚国丈是和太子殿下一起进京的,同样混在了云氏的车队里,只是祖孙俩这么多年未见,纵然相见也未必相识。
戚国丈被带来时,心口中了一掌,心脉俱裂,被他的人救下时,就吊着一口气。
他们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将人带回上京,灯下黑,上京最安全,浔阳直接出殡发丧。
温初聚的轿子落在城西揽胜阁旁边的一家小院里,进入内室,只觉眼前一暗,熟悉的草药的气味,浸入鼻腔中。
他牵动唇角笑了笑,伸手撩开那扇帘子,床上躺着的人一听到动静就警惕的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即使是不在朝堂多年,依然透着精明和威严。
“国丈大人身体还好。”
亲国丈试着要起身,温初聚摆手,“国丈大人好好躺着吧,身体要紧。”
“多谢公子搭救。”
温初聚垂下眼睫,拉着旁边的圈椅坐下,等他的视线落在戚国丈身上时,见戚国丈的白色的胡须动了动,“公子可是姓温?”
温初聚笑笑,“国丈大人观察细微,令人敬佩。”
戚国丈自嘲的笑笑,“老夫观察再入微,也识不得人心啊、”
“国丈大人,人心本来就无法直视。”
戚国丈点头,“温公子年纪轻轻,却深谙人心,不知道你救老夫,所为何。”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谁之托?”
温初聚笑笑,“国丈大人难道忘记还有女儿和外孙吗?”
国丈大人眼睛微微一亮,而后又黯淡下来。
“温公子莫要说笑了,小女和外孙都是仁厚之人,算计人心的手段,他们不行!”
“他们不可能会觉察到老夫有危险,然后,出手相救。”
温初聚点头,“但是,我行!”
国丈大人怔了怔,视线淡淡的落在温初聚身上,“定国公为人坦荡磊落,最讨厌朝堂弄权之事,不知道温公子怎么会?”
温初聚不疾不徐的道,“晚辈自知父兄均是坦荡之人,大半生驻守北境,我不想他们不得善终,自然,要为他们看好朝堂。”
他抬眸看向戚国丈,“国丈大人虽然远离朝堂,但是,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的朝局如何,我不需要多做赘述。”
“我长话短说,定国公府站太子,我想这一点国丈大人应该深信不疑。”
戚国丈点头,他从未怀疑过国公府拥立正统的决心,只是,心里拥立,和行为上表现出来是两回事。
温初聚自然猜到他心中所想,拉近椅子,看着他,道:“戚国丈不知道,太子遇刺吧。”
“什么?”戚国丈猛地一抬身子,眉头蓦然皱起,手按住心口连连咳嗽,“怎么?怎么会?”
“国丈大人,不只太子,前面还有北陵世子被三架床弩,几十个死侍围攻,再前面还有雁门关一战,有人通敌,想取代秦王安插自己的人手。”
随着温初聚讲述,戚国丈的脸色愈来愈白,温初聚没给他时间消化这些。
又道:“国丈大人,不管你愿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储位之争已经开始了。”
戚国丈掀起眼皮看过来,温初聚迎着他的视线,牵起唇角笑了笑。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并不关心谁坐上那个位置,我只关心家人的安危,相对于其他皇子,我更倾向于太子殿下。”
“不知道我这样说,国丈大人能否相信我的诚意?”
周遭静默下来,只剩下两人微微的喘息声。
好一会,国丈大人轻咳一声,说,“我知道温公子的意思,只是我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我不知道能帮公子什么。”
温初聚冷冷的笑了下,薄唇微动,“大皇子萧峰乾元五年,围猎坠马,二皇子萧尧……”
戚国丈眼睛骤然瞪大,“你,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太子殿下给我的。”
戚国丈的神情微微放松了下,缓缓道:“没想到太子殿下这般信任你,我本是给他保命用的。”
“国丈大人,那本名单不是保命符,真正能保命的河西关八万铁骑。”
“是啊,我手上握着这本册子,还不是被灭口了么。”
温初聚笑笑,“国丈大人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被灭口吗?毕竟,您已经舒舒服服过了十几年了。”
“事发突然,老夫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这些日子反复思量,大概是皇上有了易储的心思,又忌惮我会将当年的事都出来,所以,下手杀我,毕竟,只有死人最保险。”
温初聚知道他会这么想,点头道:“国丈大人果然思虑周全。”
“还有一件事,刺杀太子和北陵世子的人,身上都有烟雨冢的标识。”
“不可能!”
戚国丈剧烈的咳嗽起来,“烟雨冢早就屠尽了,怎么可能还有人?!”
“是吗?那陈启呢?”
“你连陈启都知道?”
“我不但知道陈启,我还知道皇上是派他去灭口国丈大人。”
戚国丈深深吐出一口气息,扭头看向温初聚,“你想知道什么?”
温初聚从怀中掏出温初颜画的那张画像,“是这个人吗?”
戚国丈点头,“是他。”
“他就是国丈大人当初审讯的那个人。”
“是”
温初聚随手将那张画像丢到一旁的火盆里,看着那人在炭火中燃尽,“那就说说他吧,皇上将烟雨冢的都灭口了,独独留下他,他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够狠,烟雨冢满门都是他灭的。”
戚国丈叹口气,“他本是烟雨冢掌门的养子,后来,不知道为何却帮助皇上没了烟雨冢满门,他们中间肯定达成了什么交易,这是老夫所不知道的。”
“烟雨冢那么多人,他怎么屠尽的。”
戚国丈笑了笑,“皇上登基后,为烟雨冢摆下庆功宴,承诺加官进爵,在大家酒过三旬后,又在酒里下了药,然后,一把火全烧了。”
“没有活口。”
国丈大人摇头,“陈启不会留活口。”
“这些烟雨冢的人有家人吗?”
“都杀了,覆巢之下无完卵。”
温初聚顿了顿,“他是真太监吗?”
戚国丈摇头,“不知道他舍不舍得将自己阉了。”
温初聚淡淡挑眉,“试试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