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紧攥着军报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份来自陇西的捷报,此刻在他手中仿佛重逾千斤。
殿中群臣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皆伸长了脖子,试图从陛下那变幻莫测的神情中窥探一二。
方才陛下提及青霉液之功,尚是欣慰嘉许,可这份捷报,却让龙颜之上掠过惊涛骇浪。
“陛下……”内侍总管张恭小心翼翼地轻唤了一声,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李渊深吸一口气,似要平复胸中的波澜,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群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丘行恭奏报,西秦已灭,薛举、其子薛仁杲、大将宋金刚等一众贼首,或阵斩,或生擒,陇西之地,已尽归大唐!”
“哗——!”
此言一出,无极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天佑大唐!陛下圣明!”
“丘总管用兵如神,荡平叛逆,功盖千秋啊!”
狂喜的浪潮席卷了每一个人,连日来笼罩在长安上空的阴云仿佛都被这天大的喜讯一扫而空。
李渊抬手虚按,待殿内稍安,他继续道,语气却陡然一转,变得意味深长:“丘行恭在奏疏中言,此番破高墌城,阵斩薛举、宋金刚者……”
他顿了顿。
满朝文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究竟是哪位猛将,立下了这等不世奇功?
“……乃是左将军,萧羽!”
“又是萧羽?!”
人群中不知是谁失声惊呼,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整个大殿仿佛被施了定身法,针落可闻。
若说先前青霉液之功,尚可称之为奇才巧思,那么这阵斩敌国之君、灭一国之功,便是实打实的盖世武勋!
房玄龄瞠目结舌,手中的象牙笏板险些滑落。
兵部尚书李道宗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深知阵斩敌酋于万军丛中是何等艰难,更遑论是敌国君主!
“这……这萧羽,莫非是天神下凡不成?”
“入伍不足一年,从一介新兵,到左将军,如今又立此灭国奇功……”
“妖孽!当真是妖孽啊!”
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充满了震惊、赞叹,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李渊将群臣的反应尽收眼底,他何尝不是如此?
军报中,丘行恭以详尽的笔墨描述了萧羽如何在关键时刻率部凿穿敌阵,如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直插薛举中军,于乱军之中,亲手斩下薛举与宋金刚的头颅。
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勇悍与决绝,即便是隔着千里,也让李渊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小子,成长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令人心悸!
“陛下,”房玄龄最先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萧将军再立不世之功,为我大唐开疆拓土,荡平强寇,此等功绩,当如何封赏,还请陛下圣裁!”
此言一出,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是啊,如何封赏?
萧羽如今已是左将军,正四品上的高级武将,统兵万余。
再往上,便是从一品的大将军衔,或是加封各种位高权重的使职。
可他太年轻了!
而且,他晋升的速度,已经打破了大唐开国以来所有的记录!
“陛下,”李道宗也出列奏道:“萧羽灭国之功,亘古罕见。然其年岁尚轻,资历尚浅,若骤然拔擢过高,恐引军中将士不服,亦不利其长远。”
李道宗此言,倒也并非全然出于私心,而是老成谋国之言。
一个萝卜一个坑,萧羽爬得太快,势必会挤占别人的位置,引来非议。
“李尚书此言差矣!”中书侍郎岑文本朗声道,“军功面前,何分年岁资历?萧将军以弱冠之龄,立下如此泼天大功,若不重赏,岂不令天下有功之士寒心?我大唐唯功是赏,方能激励将士用命,开创万世基业!”
岑文本慷慨激昂,一番话说得不少主战派官员连连点头。
李渊默然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那副尘封的画卷,画中女子巧笑倩兮,眉眼之间,竟与那萧羽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让他心中愈发烦乱。
“陛下,”一直沉默的长孙无忌此时也开口了,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臣以为,萧羽之功,当赏。其勇,可比开国元勋;其绩,足以封侯裂土。然,赏赐之道,亦在平衡。不若先晋其爵,赐厚禄,待其再经磨砺,日后委以重任,方为万全之策。”
长孙无忌的话,点到了关键。
爵位!
大唐的爵位分为国公、郡公、县公、县侯、县伯、县子、县男数等。
以萧羽灭国之功,封侯绰绰有余,甚至冲击公爵之位,也并非不可能。
李渊缓缓颔首,长孙无忌的建议,倒是稳妥。
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萧羽勇冠三军,智勇兼备,连番大战,屡建奇功。今又阵斩薛举,为国拓疆,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传朕旨意!”
殿内群臣立刻躬身肃立。
“左将军萧羽,忠勇无双,智略过人,于陇西之战中,亲冒矢石,阵斩西秦国主薛举、大将宋金刚,为平灭西秦立下首功,功勋卓著,彪炳史册!”
“朕决定,晋萧羽为冠军侯!食邑三千户!赐黄金万两,锦缎千匹,美玉十双,长安城内赐府邸一座!”
“另,着其即刻返回长安,朕要亲自召见,听其奏对!”
“冠军侯!”
这三个字一出,殿内再次掀起一阵骚动。
冠军侯,乃是汉时霍去病因功受封之爵位,寓意勇冠三军,何其荣耀!
食邑三千户,这已是极高的待遇,寻常国公也未必能及。
更重要的是,陛下要亲自召见!
这无疑是向天下宣告,这位年轻的将领,已经真正进入了大唐权力核心的视野!
房玄龄、岑文本等人脸上露出喜色,此等封赏,足慰人心。
李道宗眉头微蹙,却也无话可说,毕竟灭国之功,封侯是应有之义。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李渊看着群臣百态,心中却另有计较。
封侯,是肯定其功。
召见,则是他要亲眼看看这个屡创奇迹的年轻人,看看他究竟是何等模样,更要探一探,他与那画中人,是否真有冥冥之中的牵连。
那份探究,如同深埋的种子,在李渊心中悄然发芽。
“张恭,”李渊吩咐道,“拟旨,八百里加急,送往陇西丘行恭军中。同时,命礼部与工部,即刻筹备冠军侯府邸,不得有误。”
“奴婢遵旨!”张恭躬身领命,迅速退下安排。
一场关于封赏的议论,就此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