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忧无疾 第40章 忆月殊途/风长忧篇

一道月光照在少女的脸上，清风明月，吹起她的发丝。白衣飘扬，似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少女垂下头，望向树下的人，那双琉璃瞳眸染上几分温度，笑道：“小徒儿，这么晚来找我对饮啊？”

树下的少年长身鹤立，身着黑衣，黑发短至颈后，身负白色古琴。

闻言，少年咬了咬牙，颇有几分不悦，“别叫我小徒儿，拜师礼还没办呢。况且你只大我一岁，加什么‘小’字。”

“也快了，拜师礼不就定在明日吗？”少女笑了笑，从树上跃下，落到他身前。

扑面而来的梅香，令少年眉间透着的凶意淡了几分。

“你…”

鬼使神差地，他低声唤道：“无忧。”

“嗯？”风长忧抬起眼，有些没听清。

“没事。”晏殊回过神来，有些懊恼自己的失神，索性随便扯了个话题：“你送我的古琴，我想取个名。”

“可以。”

“……”晏殊眼神微动，“还有，我带了酒，明天就是拜师礼了，先敬你几杯。”

他提起手中的酒壶，道：“知道你不贪酒，带了浓度低的。”

风长忧垂首，轻轻抚平衣摆，“嗯，然后呢？”

“也想…让你再教我几套剑法，”晏殊低声道：“我，还不够强。”

“啊，剑法简单，一会就教你。”风长忧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不过，你行啊小徒儿，还知道我不太爱喝酒。”

晏殊盯着她，无言。

“呃，还有取名这一事啊…”

风长忧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也无所谓，不用过问我，这种事你自己想就好了，这琴送你，就是你的了。”

晏殊垂目，拿下古琴，生疏地抚上琴弦，态度很淡，“你知道的，我从小没上过学堂，在巷里长大，才学疏浅，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闻言，风长忧倏地一笑，调侃道：“怼人的时候没见你才学疏浅。”

晏殊沉默地盯着她，不作声。

“行吧行吧。小徒儿，你的剑呢，”风长忧眉头一展，伸出手，“给我。”

晏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将一柄细银剑递给了她。

银剑剑刃锋利，通体细长，看起来构造精巧。

“好剑。”风长忧赞叹一声，握住剑柄，对他轻挑了下眉。

下一刻，她骤然挥剑揽下一缕月光，便突地对少年出了手！

晏殊拧眉，动作比思绪还快，反应很快的向后退去，举着琴身挡住她的攻击。

少女速度快到肉眼看不清，接连的攻击让空手接招的晏殊有些吃不消，只能举琴抵挡，毫无还手之力。

“不行了？”风长忧见他抵挡越发缓慢，出招之余的空隙，抛出一把雪白长剑。

晏殊一愣，下意识接下，触碰到剑柄的一瞬，冰的他指尖微颤，竟让他产生了几分退缩之意。

“弃一念，破万忧，通体雪亮，故为弃忧...”他喃喃道。

少女一袭白衣飘飞，下摆印有鹤凤间纹。她立于晏殊不远之处，冲他一笑，道：“弃忧借你，接招！”

俏窥少女容，眉梢透资意，光是站在那儿，都露着一股傲气。

“好。”晏殊方才应下，银光便乍现在他眼前。

他提剑抵挡，银白相撞，剑气激荡，泛起波澜阵阵。

晏殊面上泛起凶意，眼中多了几分认真。揭开那张表面伪装的松散面容后，他就是副冷血果决的皮相。

风长忧一边出招，一边指点，一语道破他的疏漏：“出手要稳，不要因为敌人是我，便有所顾虑。”

“速度要快，还是太慢了。”

“杀气太重，出的都是杀招，为自己留些抵挡余力。”

“你的琴是摆设吗？”

……

晏殊咬紧牙关，按风长忧所说而做。果然经她指点后，出手更加利落干脆。

“不错。”

在风长忧又一次打落他的剑后，她收回了手。

她手握银剑，走到累到气喘吁吁的少年面前，接过弃忧剑，轻抚了下后，便宝贵的收回剑鞘。

然后，风长忧腾出手，轻弹了下晏殊的额头。

“小徒儿，下次记着，拿到弃忧后，可要见剑如见我，恭敬着点。”

“你的殊途剑，和月白古琴一样，要视剑如视己。”

看似是斥责，实则是教他。

“…嗯。”晏殊不语，面上凶意渐褪。看着她捞起自己的古琴，在上面摸索着什么。

「咔哒——」

半晌后，寂静的夜中，突然响起一道类似机关打开的声音。

晏殊诧异地抬眼看去，却见到自己的殊途剑被顺着月白古琴的缝隙间放了进去。

晏殊皱眉起身，凑近看了个清楚。

——月白古琴的中间被开了个缝隙，大小长度正巧可以容纳银剑。

风长忧将剑放好后，再次按在琴身上。又是「咔哒」一声。

缝口关闭，剑藏琴身。

晏殊问道：“这是？”

风长忧没着急回答，而是满意地拍了拍月白古琴，指尖轻轻划过琴弦，发出一阵悠长的乐声。

“我第一次做这种东西，看起来不错。”风长忧扫了一眼晏殊，见他皱着眉，这才笑道：“疑惑吧？”

“这东西啊，为你量身定做的。”她拍了拍琴身：“之前我不是借你的剑一段时间吗，就是为了做个大小尺寸正好的机关。”

“来，你看啊，”风长忧给他示范了一下：“按这儿。”

她拉起晏殊的手，按在了琴身的一块凹槽处，“咔哒一声，就代表开了。”

“嘶，这琴身还挺重，下次做的时候减轻些重量，把机关打开时的声音改一下。”

风长忧将古琴抛到他怀里：“来，你自己试一下。”

晏殊握了握掌心，学着她的模样，手探在凹槽间，按了下去。

下一刻，琴身缝隙瞬间打开，从中冒出银剑剑柄！

晏殊眉心一跳，反应迅速拔剑而出。刹那间，锋芒毕露，斩破夜色。

冷风划过，吹起白衣衣诀，带着一股冷冽的梅香之气。

少女迎着月光，冲他勾唇，“以琴身作尔剑鞘，出手杀人个不防。”

她道：“小徒儿，可还喜欢？”

晏殊抿了抿唇，握紧古琴，骨节越发泛白。

这个对所有人都一脸凶意狠劲的少年，此刻垂下眼，睫羽轻颤，遮住了眸底的情绪。他轻声应道：“嗯。”

喜欢，谢谢你。

彼时少年一身黑色劲衣，乌发短颈，对古琴取剑还不熟练。

月色朦胧，罩在树下的二人身上，伴着段段悠长的琴音。

那琴声中，藏着的是他对她初绽的情意。

——

梦惊醒，风无疾缓缓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

“怎么还梦着往事了呢…”

风无疾坐起身，按了按眉心，低声吐槽道：“嘶，这酒真不能喝多啊，搞的一觉睡醒头这么疼。”

缓过劲来后，她看向窗外，夜已入半。

“这个点他们已经用完膳了吧，就没我什么事……”

她的话戛然而止，缓缓看向门口。

——门外有人影。

看身形，个子异常高挑，是男子，不似阿婴的怯懦，不似苍飞鸿的吊儿郎当，那便只有……

风无疾心里瞬间明了，这般高挑的身材，除了他还有谁？

她闭眼靠于床边，唤道：“弃美人。”

“进来吧，我醒了。”

门外的人影动了动，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