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忧无疾 第105章 凭君传语报平安

钧州的灯会，向来在繁华一些的城北琅街举行。而因钧州只一红家势大，乃一城之首，所以灯会年年由红家举办。

灯会当日的各大酒楼客源不断，红楼春水也不例外，称得上是人满为患。红锡咬咬牙，推了不少事务，乔装打扮了一下，由小罗遮掩着，从后门上了琅街。

小罗攥紧衣角，掌心满是冷汗，时不时回头望望，小声道：“少爷…我们私自出来，真的可行吗？老爷让您在楼里招待，没有让我们参加灯会的意思呀……”

红锡难得穿了件黑衣，显得愈发沉稳了些，他加快脚步，说，“已经出来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你放心，若让父亲知道了…”

他话音一顿，想起父亲向来板着的一张脸，在自己心里巍峨不动的严肃形象，也有点畏。但如自己所说，已然出门，不去赏一番灯会景，也太惋惜了。

想到这里，红锡补充道：“我会把你摘干净的。”

小罗叹气，他哪里是担心自己，是担心自家少爷啊。他吐槽道：“您是真心善，菩萨心肠，不仅整日将那萧安之当贵人般供着，又是让人家吃喝无虑，又是热天给偏舍小居送冰。现在倒好，升级了，因为他一个邀请，付出的代价还挺多。”

“他也没什么重要身份，值得您这样做吗？”

红锡摇摇头，制止道：“别这么说，小罗。他也帮了我很多的。”

小罗只好把未言之语咽了下去。

红锡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全是为了赴萧安之的邀约，实在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确实没参与过一次灯会。所以，此次前往灯市，自己心里也是怀着悸动的。

琅街上游人如织，光华璀璨。虽嘈杂纷扰，却是那样的热闹，萧安之在挂满花灯的架子下走动，拿起一盏兔型灯摆布了几下，似乎觉得无趣，又放了回去。

闹哄哄的街道上，红锡紧赶慢赶，终于看到萧安之的身影，便走到花灯架旁。

“萧兄。”

“呀？”见到他，安之挑起眉，似乎还有点不可置信，“红楼主，您真来啊？我以为你要放我鸽子呢。”

“怎么会。”红锡无奈说：“既然答应，就不食言。”

安之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好好好，红楼主一诺千金。你是真君子。”

习惯了他这副样子，红锡干脆问道：“灯会需要做些什么？”

“你没来过？”

安之问完才想起来，这位金枝玉叶的大少爷是真的没参加过灯会，便住了口。

扫了眼红锡身后一脸警惕地小罗，安之笑说：“红楼主，先不说接下来做什么，您这随从未免敌意太大了吧。”

红锡还没反应过来，回头就见到被抓包后，一脸尴尬的小罗。

“少爷…别听他瞎说，我也只是担心你。”

“哎，我可不想灯会上被人一直盯着，好不自在，”安之耸耸肩，掏了掏衣袖，“小罗大人，这样，我给你点银两，你自己去玩吧，我保证，带你家少爷愉快灯游，然后安全送回来。”

小罗正要开口。

“咳。小罗，要不……”

红锡欲言又止，他了解萧安之随心所欲的脾性，现在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小罗跟着，而自己…确实选择了迁就。

“……”

小罗瞪了萧安之一眼，泄愤似的抢过他手中钱袋，又不放心地看向红锡：“少爷，那我先走了，您好好玩，记得早点回楼，莫要让老爷发现。”

红锡点点头，目送小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哎哎哎，别看了。”安之神色戏谑，撞了下肩，道：“红楼主，今晚带你好好体验一次灯会啊？”

红锡轻笑一声：“好啊。”

见他应了，安之抬手，指向一旁花灯架，“灯会灯会，顾名思义。红楼主啊，你确定不买个灯？”

红锡朝他指向望去。只见，其形各异的灯盏被挂在架子上。鱼灯、缀珠灯、木芙蓉花灯等，各个如明珠般光彩夺目，映照苍穹。

红锡对这些并不感冒，毕竟自己也不了解灯会具体需要做些什么。

为了迎合，他目光流转间，最终定在最高处悬挂着的荷花状灯盏上，“那便这个吧。”

安之应了一声，随即抬手，握住荷花灯柄。

红锡正要付钱，就见对面的人从袖口掏出几个铜板，大方地递给商贩。

“嗯？”

红锡狐疑出声：“不用我付么，你的钱本就不多。”

安之俊逸飞扬的笑靥顿住，脸一垮道：“诶？别这么瞧不起我啊。况且，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呢，红楼主…你也太打脸我了。”

误以为萧安之真的心有不满。红锡面上一闪而过的难堪，心道自己刚刚确实声音太大了，低声道了歉，便没再说话。

两人随着人潮流动着推向前去，停在一处挂满彩条的灯笼下，周边围聚了一堆人，皆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着。

红锡道：“这是猜灯谜么。”

“对啦。这是由那烛隆酒楼所举办的，”安之问道：“您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来一场不？”

“别这么吹嘘我。”红锡按了按额角，倒也对这猜灯谜的玩法也起了兴趣，“那便猜一轮试试吧。”

“好嘞！”

得到答复，安之立即行动，挤过人群，嘴里还高喊着“让一让让一让”。最终，挤到最前方，不知和老板说了些什么，又折返回来，把红锡拉到一盏精美的纱灯下。

安之絮絮叨叨说：“我刚刚问老板了，猜中有奖。猜中十个，便可得烛隆酒楼特寻来的乾坤折扇一把，一坛梨花春呢。”

“折扇与梨花春，红楼里都有。”红锡对奖品没抱有什么期待。向前凝去，只见纱灯之下挂有一字条。

安之也凑上前，看清楚字句，缓缓念了出来。

“凭君传语报平安……”

眼珠子一转，他拽了拽身旁人的衣角，笑道，“楼主大人，这是个由诗词猜成语的类型，就靠你了哈。”

红锡皱着眉头，想了片晌，迟疑地开口：“言而无信？”

安之忙去看一旁的老板，得到了对方满脸堆着的笑：“确实是这个，恭喜二位，中了。”

“哦耶！”安之眼睛一亮，再次竖起大拇指，不吝赞赏地道：“不愧是我们红楼主，聪明绝顶，一语得中！”

红锡被连连肯定夸赞，也有些不好意思。

紧接着又猜中四五个，红锡想逛一圈别的地方，却被萧安之催着求着，让他猜满十个，说什么自己想要得大奖。

无奈之际，红锡被推搡着上台，去猜压轴灯谜题目。最后一题不愧为压轴，为猜字，是有些难度在其中的，红锡解了半炷香的时间。

过程坎坷，伴随着四座皆惊的嘘唏声，终是拿下大奖。

——乾坤折扇以白玉为柄，屏为玄墨，做工精细。被称之为奖也不为过。

红锡跨下台，将那把折扇递给萧安之，“这下满意了？”

得的那坛梨花春，被自己叫老板送去红楼春水里了。毕竟接下来还得逛一段时间，总不可能抱着一坛酒到处走。

“满意，满意。”安之连连点头，笑的真诚。对乾坤折扇爱不释手。

星沉月落。灯谜后，夜更浓，所幸正值槐序，街市中暖风融融，不见冷意。

说是逛逛，他们却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街尾。这里相比较市集中央，人烟稀少，冷清了不少。

“我们好像走过头了，”红锡驻足，向后瞧去，“回去吧。”

“我也觉得。”

萧安之笑容如依旧，上挑的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这里太阴暗了，待久了让我有些不安，走吧。”

琅街尽头是死路，没有花灯如昼。天气灰暗起来，不知是有落雨还是刮沙的意味，一片毫无情感的、冷漠的灰色。

这里未免太过压抑。

这样想着，红锡转身往回走，步伐有些急。萧安之却没有动，啪地一声打开折扇遮住侧脸，淡淡敛眸，无声地向身后黑暗瞧了一眼。

他声音极轻道：

“走慢些罢。别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