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警局外的台阶流淌,宋清熠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颤。
电话那头,宋京赋的声音低沉而疲惫。
“清熠,母亲的死不是意外。”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哑,“是赵岁婳设计的。”
宋清熠的呼吸一滞,耳边只剩下雨水砸在地面的声响。
“父亲当时出轨赵岁婳,她怀孕了,为了上位,她设计害死了母亲。”宋京赋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而父亲……是知情的。”
亲口听到宋京赋说出事实,宋清熠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无意识地收紧掌心,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她早该猜到的,可当真相**裸地摆在面前时,她仍觉得胸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闷痛得几乎窒息。
“二哥……”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你早就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我十八岁那年发现的。”宋京赋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我查到了赵岁婳和医院的联系,发现母亲的死因有问题。可我刚准备把证据交给警方,就出了车祸。”
宋清熠的喉咙发紧:“是赵岁婳做的?”
“嗯。”宋京赋的声音冷了下来,“她买通了司机,想让我死在医院。可惜我命大,只是废了一双腿。”
宋清熠闭上眼,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了。
“清熠,别查了。”宋京赋的声音骤然变得紧绷,“赵岁婳背后牵扯的人太多,你斗不过他们。”
“不查?”宋清熠猛地睁开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愠意,“母亲就这样枉死?我这辈子就这样被毁了?”
“我只是不想你再出事。”宋京赋悠悠叹息,“你以为我不想报仇吗?可你看看我现在——”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是轮椅转动的声音,“我连站都站不起来,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宋清熠冷笑,“你至少可以告诉我真相!而不是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宋家利用、被送进监狱、被所有人当成杀人犯!”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宋清熠以为通话已经断了。
“……对不起。”宋京赋的声音很轻,“是我太懦弱。”
宋清熠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我不需要道歉,我只需要真相。”
“清熠……”宋京赋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如果你真的决定继续查下去,小心行事。”
“还有,”他顿了顿,“如果你想离开,随时可以联系我。”
电话挂断,宋清熠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浸透了她的外套,寒意顺着脊背蔓延。
宋清熠很想哭。
她从一出生就满是算计。
自以为被宋家找回去后会有家人陪伴,可现在反观,这只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罢了。
什么家人,什么父亲,什么狗屁亲情。
她的人生里只有欺骗和陷害。
“清熠!”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清熠收回多余的思绪,缓缓转过头,看见唐知威和顾茗枫一前一后朝她走来。
唐知威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贴着医用胶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伤。
而顾茗枫则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手里撑着一把黑伞,目光在唐知威身上扫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哟,小唐这是刚从IcU爬出来?”顾茗枫懒洋洋地开口,“这么拼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男朋友呢。”
唐知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顾茗枫你这么闲?公司倒闭了?”
“再闲也没小唐闲,负伤都要顶雨过来。”顾茗枫笑眯眯地看向宋清熠,“小熠,我送你回去?”
宋清熠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不用。”
她还有事情要做。
宋清熠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上了车,留下唐知威和顾茗枫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啧,小唐不跟过去?”顾茗枫挑眉看向唐知威,“小唐,你是不是也喜欢小熠啊?我发现自从小熠回国之后,你看她很紧……”
“闭上你的嘴。”唐知威打断顾茗枫的话,神色不悦地睨了他一眼。
他怎么会喜欢宋清……
好吧,他好像最近的确对宋清熠比较上心。
“嘴硬可没好果子吃。”顾茗枫嘀咕,忽而想到什么,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唐知威,“不过我看小熠未必喜欢你。”
唐知威没理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可背影却僵硬紧绷。
——
出租车停在了一家隐蔽的咖啡馆前。
宋清熠推门而入,夏穆已经坐在角落等她,面前摆着一杯黑咖啡,袅袅热气在冷空气中升腾。
“宋小姐。”夏穆抬眼看她,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宋清熠在他对面坐下,直接开门见山:“合作吗?”
夏穆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可以,不过我需要你接近夏北纪。”
宋清熠皱眉:“什么意思?”
“从他身边下手,找到他挪用夏家资金的证据,这样我也好把他驱逐出夏家,你也好把他告上法庭。”夏穆的指尖轻轻敲击杯沿,“他对你还有感情,这是最好的突破口。”
宋清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撇嘴冷笑:“你觉得可能吗?我和他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这几次交手,夏北纪估计恨不得把她拆食入腹。
“感情这种东西,很容易死灰复燃。”夏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只要你稍微示弱,他一定会心软。”
“不可能。”宋清熠斩钉截铁地拒绝,“夏北纪不是傻子,我突然转变态度,他绝对会起疑。”
夏穆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行,那换一个方式。”
他放下咖啡杯,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烫金请柬,推到宋清熠面前。
“明晚八点,夏氏慈善拍卖会。”夏穆的指尖在请柬上点了点,“宋家也会出席。”
宋清熠挑眉:“什么意思?”
夏穆轻笑,“明天到了就知道了。”
“需要我做什么?”宋清熠还是不解。
夏穆拿起咖啡浅呡一口:“你可以自由发挥。”
左右这场慈善拍卖会不是他主持的。
宋清熠蹙眉,紧紧盯着夏穆。
“这场拍卖会……”她试探性开口。
“夏北纪办的。”夏穆挑眉。
“我知道了。”宋清熠点点头示意自己了然。
——
宋清熠最终没回唐知威的别墅。
她在外面订了酒店,休息一晚上后第二日一早就和夏穆去试礼服。
这场拍卖会夏家很重视。
因为是养子夏北纪创办的,还关乎慈善项目,夏家几乎邀请了全c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所以夏穆才会一早就带着宋清熠试晚礼服。
“夏穆。”
试衣服时,宋清熠透过镜子看向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夏穆。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对付不了一个养子?”宋清熠把藏在心底的疑问搬出口。
从七八年前她和夏北纪在一起时,她就知道了夏穆。
作为夏家的长子,夏穆曾经还被夏老爷子内定为继承人培养在身边。
可不过就她入狱的这几年,夏穆在夏家已经快要查无此人了。
夏穆闻言抬起头,看向身着齐胸晚礼服的宋清熠,眼神晦暗不明。
“这是我的秘密。”他幽幽开口。
宋清熠嗤笑:“不会是懦弱无能的借口吧?”
夏穆脸色一沉。
他没出声,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清熠露出的蝴蝶骨看。
“算了,当我没问。”宋清熠被盯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叫来一旁的设计师,准备换掉身上这件有些暴露的裙子。
“夏天知道吗?”
就在宋清熠和设计师沟通时,沉默的夏穆开口。
“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宋清熠转过身看向夏穆。
宋清熠是知道夏天的。
对方和她同岁,夏北纪也多次和她提到过。
只不过在宋清熠入狱这几年,夏天被夏家送出国,再没接回来。
“嗯,我喜欢她的事被夏北纪发现了,他告诉了我父亲。”夏穆声线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宋清熠怔愣一瞬。
她倒是没想到夏穆颓废下去的原因是这个……
宋清熠一时语塞。
“选好礼服叫我,我去休息室睡一会儿。”夏穆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
夕阳落下,傍晚来临。
晚八点,慈善拍卖会的灯光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宋清熠挽着夏穆的手臂步入会场时,立刻感受到数道探究的目光。
她的视线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角落的人影身上——宋居澜。
他用平板和宋月月视频连线,画面清晰可见。
视频中的宋月月穿着居家服坐在国外的公寓里,依旧画着精致的妆容,似乎对这场拍卖会格外重视。
“宋家这次只派了宋居澜出席。”夏穆也注意到了宋居澜。
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有意无意拂过耳垂,“看来是刻意避开了风口浪尖。”
宋清熠唇角微勾,目光锁定了正在与几位商界大佬寒暄的夏北纪。
他身上的西装笔挺,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丝毫看不出是夏家收养的孤儿。
“我们先坐下吧。”夏穆神色不善地扫了一眼夏北纪,最终收回视线。
……
……
拍卖会很快开始,第一件拍品是清朝官窑的青花瓷瓶。
宋居澜似乎是对这件展品很感兴趣,多次举牌。
宋清熠看了片刻,旋即在宋居澜即将拿下这件收藏品时,举起号码牌毫不犹豫地加价。
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有人纷纷朝宋清熠这边看过来。
宋居澜转头看向她,认出是宋清熠后,眼神阴鸷,却还是继续举牌。
“夏少,我拍下来你付钱吧?”宋清熠侧头问。
夏穆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夏北纪的背影看。
宋清熠没气馁,继续加价。
经过几轮竞价,最终这件瓷器以高出市场价三倍的价格被宋清熠收入囊中。
“夏少,结束别忘了去付钱。”宋清熠可不管夏穆有没有钱支付。
左右是夏穆邀请她来的,让她随意发挥。
那她可真就随意发挥了。
后面几次竞拍,凡是宋居澜想要的,宋清熠都会跟上。
几次下来,宋居澜一件东西都没拍到。
中场休息。
宋居澜忍不了了,脚步匆匆来到宋清熠身边。
他压低声音,每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宋清熠,别以为有唐家撑腰就能为所欲为。”
“大哥说笑了。”宋清熠晃着香槟杯,眼底结冰,“我这次是和夏大少爷一起来的。”
宋居澜的脸色阴沉如墨,他看了一眼宋清熠身旁的空位置,最终把心底的怒火压下去。
“不要脸。”
骂完宋清熠后,宋居澜转身离开。
中场休息很快结束。
后半场的第一件产品,是一幅画。
当这幅画出场时,现场不少人惊呼。
拍卖师介绍:“这是国画大师林墨白先生的代表作,创作于……”
听到林墨白这三个字时,宋清熠瞳孔微缩。
林墨白——她在m国求学时遇到的一位恩师。
她清楚地记得,这幅画的真品早在五年前就被老师捐赠给了国家美术馆。
眼前这幅,分明是赝品。
宋居澜平板上的宋月月突然激动起来,她对着镜头比画着什么。
与此同时,夏北纪也入座了贵宾席,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幅画。
竞价开始后,场面顿时火爆起来。
宋月月通过视频遥控指挥,宋居澜不断举牌。
夏北纪也加入战局,价格很快突破千万。
宋清熠冷眼旁观,在价格达到一千五百万时突然举牌:“两千万。”
全场哗然。
宋居澜转头瞪着她,眼神凶狠。
夏北纪则皱起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宋清熠。
竞价继续攀升,当宋居澜喊出“三千万”时,宋清熠突然轻笑一声,放下号码牌:“恭喜大哥,这么贵的赝品可不多见。”
“你什么意思?”宋居澜的声音像是淬了毒。
宋清熠站起身,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会场:“这幅《远山含翠》的真品收藏在m国国家家美术馆,是林墨白先生亲自捐赠的。”
她转向夏北纪,眼神凌厉,“不知道贵行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幅'真迹'?”
此话一出会场瞬间骚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