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那天,包子铺的蒸笼比往常多摞了两层。孙二娘往灶膛添了把干透的枣木柴,火苗\"噼啪\"窜起来,映得她围裙上的补丁忽明忽暗。时迁蹲在角落里,用竹篾修补漏风的窗纸,碎渣子簌簌落在他打满补丁的鞋面上。玉箫郎君把新收的艾草塞进陶罐,药香混着面香,在屋里蒸腾成白雾。
\"漕帮的人说,金国细作在城西开了家绸缎庄。\"时迁头也不抬,手指被竹篾划了道口子,血珠渗进窗纸缝隙,\"掌柜的是个瘸腿老头,可我亲眼见他搬货时单手举起半人高的木箱。\"孙二娘揉面的手顿了顿,面团在案板上发出闷响。她记得张青说过,血手盟训练的死士,手腕骨节都比常人粗大。
蒸笼上汽时,门帘被掀开。三个裹着灰布头巾的妇人走进来,每人要了两个素包子。孙二娘递包子时,瞥见最左边那人袖口露出半截玄铁护腕——那是金国\"铁浮屠\"骑兵的制式装备。她不动声色地把三个包子褶子捏成特殊形状,这是赤焰军约定的\"三敌\"暗号。时迁装作整理货架,将袖中的淬毒弩机悄悄握紧。
\"老板娘,这包子里怎么有沙子?\"中间的妇人突然把包子摔在桌上。瓷碗碎裂声中,三个妇人同时抽出藏在裙底的短刃。孙二娘抄起擀面杖横扫,枣木棍砸在短刃上发出闷响。时迁的弩箭破空而出,却被对方甩出的铁链缠住。玉箫郎君的箫声骤然响起,音波震得屋顶瓦片簌簌掉落。
混战中,孙二娘瞥见对方脖颈后的蛇形刺青。这让她想起张青咽气前,手指在泥地里划出的半道弧线。怒火冲上心头,她将擀面杖狠狠砸向敌人面门,顺势抽出藏在围裙夹层的柳叶刀。刀锋划破对方衣袖时,露出里面绑着的竹筒——正是血手盟传递密信的器具。
打斗声惊动了整条街。隔壁豆腐坊的王老汉抄起扁担冲出来帮忙,卖糖葫芦的老赵头把竹签当作暗器投掷。孙二娘在混乱中摸到竹筒,里面是张薄如蝉翼的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汴京地下暗渠的分布图,关键节点都标着燃烧的火焰记号。
\"他们要烧了汴河粮仓!\"孙二娘大喊。时迁闻言,立刻爬上屋顶敲响破庙的铜钟。钟声沉闷悠长,这是召集各路豪杰的信号。玉箫郎君的箫声转调,尖锐的音波震得血手盟刺客耳膜出血。当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时,孙二娘才发现自己手背被划了道口子,血珠滴在羊皮纸上,晕开了朱砂的火焰标记。
消息传开时,天已经擦黑。赵寻带着赤焰军旧部赶来,他们的衣甲上还沾着赶路的尘土。众人围在包子铺的案板前,看着孙二娘用面团在桌上捏出汴河地形。\"粮仓东边有个废弃的地窖,\"她用擀面杖戳出个坑,\"当年张青修的,能直通粮仓底下。\"
子时,一行人摸黑出发。孙二娘走在最前面,怀里揣着张青留下的机关图。月光照在青石板路上,她想起成亲那晚,也是这样踩着张青的影子走路。地窖入口藏在老槐树的树洞后,时迁用从血手盟刺客身上搜来的钥匙打开机关,霉味混着潮气扑面而来。
地道里点着牛油火把,墙壁上每隔十步就有个青铜兽首。玉箫郎君认出这是墨家失传的\"吞声兽\",立刻用箫声破解机关。越往前走,空气里的硫磺味越重。转过第三个弯时,众人看到十几个金国士兵正在往麻袋里装填黑色粉末——正是能烧毁整座城池的霹雳火。
战斗在狭窄的地道里展开。赵寻的长枪挑翻两个金兵,枪头却卡在石壁缝隙里。孙二娘挥刀斩断锁链,刀刃与玄铁碰撞出火星。时迁像只狸猫般跃上石柱,将淬毒的飞蝗石撒向敌人。玉箫郎君的箫声化作音刃,在封闭的空间里来回激荡,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当最后一个金兵倒下时,孙二娘发现墙角堆着几十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不是火药,而是浸透桐油的棉絮。\"他们改用火攻!\"她惊觉不妙。抬头望去,地道顶部的石板缝隙里,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是能腐蚀石头的化骨水。
玉箫郎君立刻吹奏起破邪曲,音波暂时压制住化骨水的渗透。时迁则按照机关图,在石壁上找到七个凸起的石钮。他深吸一口气,按照\"坎、离、震、兑\"的顺序按下,地面突然翻转,露出通向上层的阶梯。众人刚冲出去,就看见粮仓的梁柱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孙二娘抄起水桶冲进火场,滚烫的火星溅在脸上。她想起张青教她的灭火法子,指挥众人用泥沙掩埋火源。赵寻带着士兵架起云梯,从高处往下泼水。时迁则带着几个兄弟,用从血手盟那里缴获的灭火弹炸开隔离带。玉箫郎君站在粮仓外,箫声化作清风,吹散呛人的浓烟。
天亮时,大火终于扑灭。孙二娘坐在焦黑的梁柱旁,看着渐渐亮起的天空。她的头发被火燎得卷曲,脸上全是烟灰,只有眼睛还亮着。时迁递来个还带着余温的包子,褶子捏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他的手艺。\"二娘,尝尝?\"他笑着说,\"虽然没你包得好看,但管饱。\"
玉箫郎君在废墟里找到半截烧焦的箫管,轻轻擦拭着上面的裂痕。赵寻指挥士兵清理现场,偶尔抬头望向包子铺的方向。远处传来早市的喧闹声,卖豆腐的梆子声,卖菜的吆喝声,渐渐盖过了火场的寂静。孙二娘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包子铺走去。她知道,只要这包子铺的炉火还烧着,就没人能把他们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