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卫民像疯了一样,挥拳就要对苏锦绣面门而去。
苏锦绣瞳孔皱缩,心脏抽疼。
她没躲。
“混蛋!”厂医一脚踹江卫民那条好腿上,江卫民的拳头擦过苏锦绣的鼻尖儿。
砰的一声,江卫民倒在地上。
苏锦绣呼吸急促,反应过来,抓起挂吊瓶的架子胡乱往江卫民身上抽。
“白眼狼,畜生!亲妈你都敢打!”
“艹你吗的,老娘生你养你供着你,你良心够吃了!”
“早知道这样,早该把你掐死!”
江卫民疼得嗷嗷叫,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散掉。
他的腿二次受伤还没养好,挣扎着怎么都站不起来。
嘴里只能不断喊着求饶的话。
苏锦绣打红了眼,全当他在放屁。
厂医也在制服江卫民之后,当起了透明人。
该!
儿子对亲妈动手,倒反天罡!
揍死这龟孙瘪犊子!
……
江卫民被厂保卫科的带走,带走之前,厂医给简单包扎了一下,出具了可以正常生活的证明。
人直接被送去公安局。
缓刑期,江卫民恶意伤人,直接收押。
机械厂那份正式工卖了一千六,苏锦绣拿到钱,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花姐,什么都不用说了,晚上来我家吃饭。”
苏锦绣抓着花姐的手,万分感谢。
换做她自己,工作也是能卖掉,只是不会那么快,而且比她预期的还多一百。
给花姐感谢费,花姐死活不收。
那就吃顿饭,还能联络感情。
“那成,不挑食,做啥吃啥,好养活。”花姐乐呵应下。
苏锦绣跟她寒暄一会儿离开,先回家一趟。
一上午烤了四十多斤糟子糕,分装好。
又把之前攒的钱拿出来,数了1855,用报纸包好,跟糟子糕一起塞进竹篓。
一千八百多块,是娘家12个亲戚凑出来的。
苏锦绣兜里还带着小账本儿,坐着城乡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苏家村。
这么多年,苏锦绣第一次觉得,村口到自家大门的路走起来能这样轻松得意,神清气爽。
“妈,我回来了!”
苏锦绣喊了一嗓子,苏林氏听见动静,慢悠悠从炕上爬起来,隔着窗户往外瞧。
“是大丫回来了不?我好像听见我大丫的声儿了。”
苏林氏眯着眼睛,紧跟着瞪圆,“大丫真回来了!”
“妈。”
苏锦绣进了屋,竹篓往炕沿上一放,“妈,我爸我弟,弟妹他们呢?”
“忙着秋收来着。”
苏林氏往炕边挪了挪,穿上鞋,迈着老寒腿往灶房走。
“妈你找啥?”苏锦绣坐在炕边不想动弹,这一路走过来,又热又累挺。
“吃,你吃。”
苏林氏拿来一个水煮蛋塞到苏锦绣手里,“你二弟给我吃的,我不爱吃,正好留着了。”
“我再给热热二合面饼子,你等会儿。”
苏锦绣鼻子一酸,拽住苏林氏胳膊,“妈,我吃了饭来的。”
之前回娘家,除了借钱就是借粮食。
她家里的钱大部分都给老大用上,她娘家的钱大部分都给她用上了。
她对娘家,除了愧疚就是愧疚。
苏林氏皱眉,“真吃了?”
“嗯。”苏锦绣把竹篓上盖着的棉布掀开,拿出一包糟子糕,“妈,你尝尝这个,好吃的。”
苏林氏瞧见黄澄澄的糟子糕,愣了愣,一巴掌拍苏锦绣肩膀上。
“不过日子,咱咋吃得起这金贵东西!你个败家呀,你……”
苏林氏气的嘴唇抖动,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咋还这么嘴馋。
“妈,我是来还钱的,我赚钱了,赚老多钱了!”
苏锦绣献宝一样,把报纸包着的钱拿给苏林氏。
纸包里有零有整,将近两千块,显得格外的多,格外沉重。
苏林氏浑浊的老眼眯了又眯,不可置信地看看钱,又看看闺女。
“哪儿来的?”
自己闺女的斤两她知道,表面上在城里住着怪风光,实际上日子紧巴的都不如他们在乡下。
乡下过不下去了,还能问村儿里赊点儿救济粮。
城里没粮票没钱,借都没地儿借。
“我把工作卖了,之前还被路过的人打了,给的赔偿款,我现在做买卖也能赚点儿,凑了凑把债先还上。”
苏锦绣语气平静,苏林氏听到耳朵里却是:“我在吹牛”。
“妈,糟子糕就是我做的,三女婿给捣鼓过来的烤箱。”
苏林氏眨巴眨巴眼,怀疑的神色加重:看吧,闺女跟三外甥女婿十年没联系,为了圆谎,这都扯出来了。
瞧出老太太不相信,苏锦绣笑笑,“妈,你跟我进城享福吧。”
几十年了,没尽过孝心,苏锦绣想给自家妈养老了。
原先不是不想尽孝,实在是条件不允许。
苏林氏回神儿,稍微有点儿信了。
她跟着进城,如果说谎可就瞒不住。也就是说,她的大丫没说谎!
苏锦绣把最近发生的事,挑重点说了说,不该说不好开口的那些直接略过。
知道她把债全都一股脑的还清,苏林氏抱抱她,拍拍她背,“好了,以后这日子就好了。”
“是。”苏锦绣看了一眼外面日头,“妈,我今儿还得赶回去,除了我六个弟弟的钱,我二姨三舅四姨五姨,三叔,四叔家的钱,你陪着我一块儿送去行不。”
她自己去不是不行,但就想着跟妈一起。
苏林氏没有不答应的,拍打了拍衣裳,又捋了捋白花花的头发。
老太太收拾立正了,跟着闺女一块儿出了门。
“糟子糕真是你做的?”
她刚吃了一块,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老太太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不信。
苏锦绣干脆把自己的操作流程简单说了说,也不知道老太太听懂了没,就见着一直点头,好像在跟着默诵。
俩人先去的是离家最近的二舅家。
刚拐弯进了一个胡同,就瞧见大门敞着的二舅家院子,二妗子正在院子里劈柴火。
苏锦绣喊了一嗓子,院子里的人身子一僵,回头瞧,“大丫,是大丫回来了?”
她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外迎了迎。
“二妗子你这腿是怎么的?”
“没事儿,去后山捡蘑菇不小心摔一跤,正好不用去地里上工了,歇一歇。”
苏锦绣关切问:“去看了没?伤着骨头没有?”
平日里跟二妗子没多少联络,但她记得四年前来借钱时,二妗子问都没问清楚,把娶儿媳妇的钱都凑上了。
二妗子说:“咱家好不容易出个城里人,好不容易出个大学生,让卫民好好读,读书的钱牙缝里挤也得挤出来给孩子凑上。”
苏锦绣眼圈儿泛酸,可是二妗子不知道,全家族托举出来的大学生,如今却最没出息。
她愧对亲友。
“骨头没事,皮糙肉厚的,长长就好了。”二妗子没察觉苏锦绣在想什么,引着她们娘儿俩进屋,“快坐,啥时候到家的?有啥事儿就说,二妗子还是能当这个家的。”
苏锦绣眨眨眼,把眼泪憋回去,从竹篓里掏出两斤糟子糕,还有一百五十块钱。
“二妗子,我是来还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