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还拿着他平日里最常用的茶杯。
两人一边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一边相互交谈,时不时发出阵阵刺耳的笑声,那笑声仿佛一根根针,刺进顾方远的心里。
顾方远的眉头紧紧皱起,几乎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对于眼前这两人,他早已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
顾方远回头望去,运输队满载着货物归来,扬起的尘土在金色的阳光下翻滚。
他抬手朝着领头的顾大壮用力招了招手。
顾大壮人高马大,坐在拖拉机上像是座小山,看见顾方远的示意,利落地将车拐到一边。
跳下拖拉机时,金属踏板被踩得哐当作响,和其他人匆匆交代几句后,便迈开大步小跑过来。
“啥事?”顾大壮粗声粗气地问,胸膛随着剧烈的喘息起伏。
顾方远下巴朝院中凉亭一扬,眼神冰冷如霜。
“里面有两个让我恶心的玩意,帮我把她们丢出去。另外告诉其他人,以后再看见这两人来小岗村,直接打出去。”
他顿了顿,瞥见顾大壮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又补了句,“你要是不好意思动手,就去车间找两个妇女过来帮忙。”
“没啥,两个小鸡崽子而已!”顾大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转身时带起一阵风。
凉亭里。
秦思彤和顾方夏正坐在石凳上,桌上摆着崭新的茶具,袅袅茶香却掩盖不住空气中的火药味。
顾大壮铁塔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凉亭外,投下的阴影瞬间笼罩住两女。
秦思彤抬头的瞬间,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手中的茶杯险些摔落在地。
顾大壮二话不说,粗糙的大手直接抓住两人的细胳膊,像是拎小鸡般轻松将她们往外拖。
布料撕裂的声音混着秦思彤尖锐的叫声。
“放手!!你谁啊!快放手!!顾方远!快让他放手,把我抓疼了!!”
顾方远倚着铁门,任由香烟在指尖明明灭灭,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
“顾方远!!!我是你姐!!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还让别人把我扔出去!!”秦思彤见求情无果,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泪水把精心化的妆晕成一片狼藉。
“赶紧滚吧,以后别再来了!”顾方远终于开口,烟圈从齿间缓缓吐出,随风消散成虚无。
也不理会对方震惊的神色,自顾自向院中走去。
至于顾方夏,他从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直到两人狼狈地被丢在村口的土路上,秦思彤还在歇斯底里地咒骂,声音渐渐被越来越远的拖拉机轰鸣声吞没。
顾母从堂屋匆匆赶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欲言又止地看着儿子。
顾方远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疲惫。
“妈,别劝了,多的我也不想说,我跟那两人一辈子合不来。桌上这套茶壶和茶杯帮我全部丢了,放在这让我恶心。”
顾母嘴巴嚅嗫了两下,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开始收拾桌子。
这次事件也给顾方远提了个醒。
他们厂子安保系数等于零。
知青院好歹有围墙遮挡,可那些灯火通明的厂房,在夜色里就像毫无防备的靶子。
他眉头紧锁,点燃第二支烟。
招募安保人员谈何容易?
普通村民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稳日子,缺乏基本的警惕性。
退伍军人都有体面的工作分配,谁愿意屈身来这私营小厂?
顾父踩着满地斑驳的树影匆匆赶来,工装裤腿还沾着罐头厂的果渍,裤腰上别着的老式钥匙串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从口袋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根烟叼在嘴上,火柴“刺啦”擦燃的瞬间,火光映亮他眼底的担忧。
“咋了?听说你刚才把二丫和一个小女娃丢了出去?”
顾方远盯着地上被碾扁的烟头,喉结动了动。
“嗯,两个恶心的玩意,看着碍眼。”他踢开脚边一颗石子,碎石子骨碌碌滚进草丛,“不说她们了,有件事得您给拿个主意。”
顾父望着儿子紧绷的下颌线,叹了口气,烟圈混着暮色缓缓散开。
他何尝不想姐弟俩和睦共处,不过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算了!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啥事?你说!”
“厂子的安保。”顾方远抬手比划着厂区的方向,“外面厂房连道像样的围墙都没有,夜里黑灯瞎火的,仓库要是遭了贼,咱们连根毛都发现不了。”
顾父眉头拧成个疙瘩,吧嗒吧嗒猛吸两口烟。
“这确实是个要命的事儿。你打算咋办?在村里挑几个人巡逻?还是砌圈围墙把厂子围起来?”
“围墙肯定得砌,可巡逻的人难办。”顾方远扯松领口,露出被汗水浸透的衣领,“普通村民警惕性差,退伍军人又瞧不上咱们小厂。爸,您说还有啥法子?”
顾父突然嗤笑一声。
烟灰扑簌簌落在鞋面上。
“都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退伍军人能干的活,咱农民就干不了?不就是缺训练嘛!
周边部队天天在操练,十里八乡谁没偷学过几招?咱们照着练,边上班边训,保准行!”
顾方远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龙港镇的老少爷们儿,哪个没蹲在部队铁丝网外头偷看过操练?
那些年,部队没有转业的时候,部队操场上的口号声早就飘进了家家户户,大家缺的不过是系统训练。
“爸,那这事交给你成吗?”
“快别!”顾父慌忙摆手,“我天天盯着罐头厂的流水线,还要管原材料采购,哪有闲工夫?”
他眯起眼睛朝车间方向努努嘴,“让顾大壮上!那小子当年没吃的,天天往部队炊事班跑,没少跟着偷师,不然能长成这铁塔样?”
顾方远愣了愣。
难怪顾大壮家里那么穷,却长的人高马大,做起事来也是虎虎生风,原来早有这般渊源。
“行,您回车间的时候,帮我把他叫过来。”
“我就过来唠两句,现在没啥事,正好去叫他。”顾父将烟头在烟灰缸中摁灭,起身向车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