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续的时日里,白芷像往常一样忙碌于医庐事务,某天,从旁人处得知军队即将出征交州,原来主君已在全力筹备,紧锣密鼓地训练军医、储备药材,完善出征前的医疗准备。
主君深知,交州的环境远比中原险恶,湿热多雨,丛林瘴气,水源污染,稍有不慎,疾病便会在军中肆虐,甚至比敌人的刀剑更致命。
所以,除了确保黄花蒿、常山、黄连、雄黄、朱砂、艾草、醋酒、麻布、多层粗布口罩等药材物资充足,还得让每个士兵掌握基本防病知识,能辨别疟疾、痢疾、霍乱、血吸虫病等常见疾病。
在日常饮食饮水上也有严格要求,严禁饮用生水,所有水必须煮沸后饮用;食物必须煮熟,避免食用**或来源不明的野果、生肉,以防病从口入。
白芷听闻主君这般筹谋,心中不禁大为叹服。
从那以后,她在医庐之中愈发勤勉,一心扑在事务上,只盼能为出征之事尽一份心力。
这日,白芷正在药房研磨药草。
青黛慌慌张张冲进来,喊道:“白芷!快别磨了!主君大人来军营巡视,马上就到医庐了!”
药碾当啷一声落在石臼里。
白芷瞪大眼睛:“当真?”
“千真万确!紫苏已经去喊医官长了,咱们得赶紧准备接驾!”
白芷慌忙解下围裙,手指在衣襟上擦了又擦,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主君王镜——统领三军,执掌扬州之地的封疆大吏,得仙人授术,开创女子医道的传奇人物,竟要亲临这小小医庐?
医庐前院已摆好香案。医官长换上了那件只有重大场合才穿的靛青官服,二十余名医女按资历列队。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的铮鸣。一队玄甲亲卫率先进入院门,分列两侧。随后,一个修长的身影踏着晨光走来。
白芷悄悄抬眼。
那人一袭月白罗裙,乌发挽成简单的单螺髻,只簪一支白玉凤头簪。眉如远山含翠,眸若寒潭映月,分明是个倾城佳人。行走间步伐稳健,袍袖生风。
医官长带领众人伏地行礼:“拜见主君大人!”
王镜的声音清润如山涧溪流:“快请起。医者仁心,不必行此大礼。”
白芷随着众人起身,却不敢再抬头。视线里,那双云纹锦靴正经过一个个医女,偶尔停下询问几句。
“这位姑娘是……”
锦靴停在了白芷面前。
她慌得又要跪拜,却被一双温暖的手稳稳托住手肘,抬头正对上主君含笑的眼眸。
医官长介绍道:“回主君,这是新来的白芷。颇有天赋,已能独立诊治。”
王镜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白芷……可是取自《本草》中那味能祛风散寒的良药?”
白芷耳尖发烫,只会点头。
王镜笑道:“好名字。医者当如白芷,外柔内刚,既能温补又可攻毒。”
她转向所有医女,声音忽然提高:“诸位可知我为何要设女子医官?”
院中鸦雀无声。
王镜缓缓讲述道:“数年前,我在洛阳家中,见一仆妇恸哭。问起缘故,她说家乡习俗不许男医接生,她女儿因此难产丧命。那时我便立誓,要效法西汉义妁,让女子亦可悬壶济世。”
若有一日女子可为医,该救多少性命?
一阵微风拂过,白芷忽然鼻尖发酸,只因她想起那些因讳疾忌医而香消玉殒的姑嫂姐妹。
“后来我得仙人授术,培养女子学医,便是要你们知道,你们手中的银针药秤,不仅是治病工具,更是劈开世俗偏见的利刃,是掌握自己命运的利器。”
王镜的声音愈发坚定:“女子为何不能走出闺阁?为何不能以医术自立?今日这医庐虽小,来日必成星火燎原之势!”
白芷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多少年了,她听惯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训诫,却在今日,头一次听到这般振聋发聩之言。
泪珠滚过脸颊,在下巴处悬成晶莹的一点。
忽然,一方素白锦帕递到眼前。
王镜轻声道:“莫哭。眼泪该为逝者流,为生者笑。你既选择了这条路,就当昂首走下去。”
一旁的青黛笑道:“我们女子流泪已经流了千百年,如今凭什么不能笑着把这世道改一改?”
白芷接过锦帕,轻轻拭泪,而后小心收入怀中。
直到王镜转身离开,她仍目送着她的背影。
医官长走上前,拍了拍白芷的肩:“主君赐帕是莫大荣耀。别辜负了。”
白芷重重点头。怀中的锦帕贴着心口,仿佛一团温暖的火焰,宛如战士出征时系上的护符。
这世间有太多只有女子才能救的女子,太多因礼教束缚而无人伸出的援手。
从今以后,白芷不愿再做旁观者,她愿以一身医术为剑,以无畏勇气为盾,去打破这无形的禁锢。
只要有人需要,她定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用行动证明女子行医的价值,让这女子医道的薪火,在世间越燃越旺。
【叮——成功获得信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