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者 第20章 揭露真相

为了迎接上级领导到校视察，学校直接停课一天，用来搞大扫除，门窗和瓷砖擦了又擦，地面拖了又拖，公共区域组织人用水管冲了又冲。

楚香长得比较高，班主任叫她擦窗户，擦得都能反光了，校长检查时还说不够干净，叫再擦两遍，楚香当时就有一些鬼火冒了。

他们这地方极度贫穷，目前好多村庄都还没通上公路，省里一家挺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决定扶他们学校的贫，先帮他们把校园修葺一新，添了一栋教学楼，然后每年拿出一笔钱，用于改善学生们的伙食。

那企业的领导来他们学校考察时，对楚香的印象特别深刻，一是楚香长得端正清秀，惹人喜爱，二是她成绩异常优异，科科满分。他还问了楚香的名字，告诉楚香知识能改变命运，要勤学不辍，如果一直优异，以后上高中和读大学的钱他私人掏腰包赞助。

这次视察那领导也要来，会有一个发言，学校安排楚香在他发言完后送上花环，并致辞感谢。

乡上没有花店，镇上也没有，花环是专门派人去县里买的，来的领导每人都有一个，感谢词是校长亲自操刀。

领导们的车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校长第三遍挨班告诫，“如果有领导问你们问题，你们就按之前教给你们的回答，万一问题不在列举的范围，你们就回答，‘挺好的，感谢领导关心。’可以适当变通，但千万不能讲学校半句坏话，这次视察对我们学校非常重要，关系到你们以后能不能顿顿吃上肉，都记住了没？”

班主任将楚香叫到办公室，“来，假装我就是上面来的领导，你对着我说一遍感谢词。”

“感谢各级领导对我们白杨坡中学的关心，让我们不用再在漏雨的教室里上课，不用再顿顿吃红薯，啃洋芋，让我们看见了走出大山的希望。

你们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们是我们心中照亮黑暗的太阳。

我代表白杨坡中学的全体同学，向你们表达最衷心的感谢，我们承诺，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刻苦奋进，不负厚望，将来成为建设祖国的栋梁。

……”

“感情再充沛一点。”校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身后。

硬生生的念，楚香都有些憋不住，有感情的念，她怕自己会笑喷，“还再生父母，救命恩人，照亮黑暗的太阳，真不嫌恶心！要不念完，再集体给他们磕一个，高呼一声领导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提早二十分钟敲响，那些上课喜欢先日南款北一阵的老师都还没开始讲内容。

学生们走出教室，涌向食堂。靠近食堂，浓香扑鼻，学生们心生好奇，进去一看，全都呆住了，但见平时堆山药蛋的地方，摆着七八盆荤菜。每一盆荤菜，都像一座肉山，色泽诱人，勾动馋虫。

学生们短暂吃惊后，纷纷抢上去排队打饭。食堂阿姨们的手也不抖了，饭盒给他们装得冒冒的，还告诉他们不够再来加。

如此反常，如此丰盛，有学生开玩笑说会不会是断头饭，听见的人都哈哈大笑，随即便有老师上来叫他们别乱说。

另外还有自盛的番茄蛋汤和酸菜粉丝汤，以前自盛的汤比矿泉水还清亮，今天这两桶一勺下去大半勺干货，又一次刷新了学生们对汤的认知。

当他们正在狼吞虎咽、大快朵颐时，校长引着一堆上级领导进来，个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大山里的孩子，难得见到一次大人物，个个伸颈直眼，看猴一样十分新奇的看向他们。

上级领导看到孩子们的伙食，十分满意。

一领导提议和孩子们一起吃，都赞成，当他们围着打饭时，有机灵的老师忙将两桌学生赶走，腾出空位。领导们打好饭，一眼就看到有空位，过来坐下。

被抢了位置的学生还不许在里头站着吃，而是把他们赶到外头蹲着吃，为什么要蹲着呢？因为生怕领导通过窗户看见。外头在飘雪，冻得他们瑟瑟发抖。吃完，弓着背转移，像是要去偷袭敌人要塞的八路，一士兵不小心踢翻垃圾桶，发出当的一声，吓得指引他们的老师流了几滴尿，幸好没被里面的鬼子发现。

下午，学生们像鸭子一样被赶到操场上，整整齐齐站好，听领导们发言。

前三个都是照着稿子念，完全听不懂他们在念什么天书，并且还像封建时候妇女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无趣乏味，十分boring，只有校长听得津津有味。

每一个讲完，校长和老师们以及个别想表现的学生热烈鼓掌，其他被冻得哈喇子直流的学生们出于礼貌，象征性拍几下手。

资方领导压轴上台，他没有准备稿子，他是唯一一个来干正事的，其他人都是来走过程。

“……，我的家乡也是在贫困山区，我知道大山里的孩子想要走出去有多困难！别人可以在舒适的环境里慢悠悠的走，我们必须在狂风暴雨中拼了命的跑，饶是如此，终其一生也有可能到不了别人的起点。

但我们决不能因此堕落，决不能停止奋斗，我们不是要和别人的现在比，而是要和自己的过去比。我们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与顽强，拿起知识的武器，去逆天改命，去为社会和国家做贡献，实现自我的价值。

……

去年，我来这里考察，看见你们在漏雨的教室里上课，看见你们的午餐和晚餐是两个洋芋加一小碗咸菜，听说你们大部分人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来学校，下晚自习后还要打着电筒走一两个小时山路回家，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那天晚上，我哭了，我责怪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来。

我当即决定，不管公司有多困难，我都要拿出一笔钱来，至少让你们的教室不漏雨，至少让你们每顿饭都能吃饱。

再穷，不能丢了教育，因为知识是最强大的力量。

再苦，不能苦了孩子，因为你们是国家未来的希望。”

该领导讲的全是肺腑之言，不同前面三个念稿子的，学生们无不动容，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这时，楚香上台，给那领导献上花环。

那领导低头戴上。

然后，楚香接过后勤老师递来的话筒，感情充沛、一字不差的说完感谢词。

校长很满意。

那领导很感动。

“领导，我希望你们天天来我们学校视察。”本该下台的楚香，开始搞事。

所有人都笑了，学生们笑楚香犯傻，大人们笑童言无忌。

“为什么呀？”那领导和蔼问道，见楚香实在可人，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你们要是天天来，我们就天天都有肉吃，你们要是不来，我们就只能像以前一样啃洋芋，吃咸菜。”

此话一出，校长吓坏了，和他一起吃黑钱的几个上级领导也吓坏了。

“楚香，你乱说什么，快下来。”校长和班主任同时朝他吼道。

楚香不理睬他们，问台下众同窗，“我们是不是除开今天，平时还是天天啃洋芋，吃咸菜？”

台下无一人敢发声，一片死寂！

校长见没有群情激奋，稍稍放下去一些心，一个劲儿叫楚香下来。

“领导，他们怕被报复，不敢说话，我不怕，真相总得有人来揭露，信不信由您！”

资方领导看了一眼台下的学生，全都低着头，心里有了答案，愤然离场。

校长和其他领导忙追上去。

学生们回各班教室，都离楚香远远的，怕被牵连，只陆轻遥满心担忧，跑来告诉楚香，“楚香姐，你闯大祸了！”

“莫怕！”楚香向陆轻遥一笑。

半个小时后，班主任走进教室，脸黑得像家里死了人，主要是黑给楚香看的，“楚香，班上以后的卫生，都你一个人打扫，说了多少遍，不准乱说话，……”

“我只不过是揭露真相，有错吗？”楚香打断班主任的话。

“你知不知道你给学校造成了多么不好的影响？”

“这话你得去问校长。”楚香已收拾好书本和文具，话落，冷笑一声，背起书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