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者 第100章 形式主义

宋舒贤说改变就改变，之后再没迟到过，作业都按时交，不再上课睡觉，头发也染回来了，并且很少再去外面疯玩，没事基本上都在家里看书。

宋舒贤的庄园离学校不远，所以没住宿舍，因此没有舍友，少了一些闲趣，死党倒是有几个，但她们都有男朋友，有的还不止一个，没什么时间陪她玩，很多时候她都很寂寞，尽管身边围绕着一群仆人。

犹豫了几天，终于怀着忐忑的心情，向楚钰发去好友申请，因为听说楚钰只通过老师，不通过学生，但她竟然通过了，这让她高兴了一晚上，却又不敢找楚钰聊天，因为没有正事。

下班后，楚钰并没有闲着，“丁寻”呆过的地方，他都跑去实地游览了一遍，包括周末连夜飞去克米亚左治大学。另外，资料上说服兵役期间，多次获得优异奖章，其中包括射击大赛第一名，所以他还得练习枪法。

凭空编造出一个人，可以看出他们有一张巨大的关系网，从资料中可以确定很多东西，其中楚钰觉得最有用的是，“丁寻”服兵役的第四野战旅百分之百是兴济会的人，并且绝对忠诚，经得住查。

他的命已经和兴济会绑在一起了，他亡，兴济会不一定亡，但兴济会亡，他必亡。说白了，他就只是一枚棋子，但他不想命不由己，所以必须多个心眼，给自己找一条退路。一时还找不到，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收集有用的信息。

一处秘密基地里，砰砰砰，楚钰六发子弹打完，全中靶心。

“漂亮！”阮红英从背后走来，递给他一瓶水，自己拧开一瓶，喝了一口，问道，“有没有把握搞定宋舒贤？不止是睡到她，而是要让她对你死心塌地。”

宋舒贤看他的那种眼神，楚钰很熟悉，曾在骆雯雯，顾小满，和苏堇言的眼睛里见过，因此有十足的把握将之拿下，但他始终觉得利用宋舒贤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所以回答，“难说，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有，但需要很久，并且不一定能爬上去，上头等不了那么久，你也等不了那么久。搞定宋舒贤，是你唯一能够一步登天的捷径。”

阮红英边说，边朝弹夹里装子弹。

“另外，从你来找我，我带你回家那天起，我们的命就绑在一起了。如果有一天你暴露了，我会想办法在你揭发我之前干掉你，同样，如果我暴露了，你也千万别手下留情，很冰冷，但这就是最正确的选择。不论任何时候，不论任何情况，都需要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这就是特务。”

阮红英话落，砰砰砰，也连中六枪靶心。

时间如流水，转眼到六月。

宋舒贤受邀作为低年级的学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言，为即将步入社会的学长们送祝福。

学校每次大型集会，校长都会邀请宋舒贤发言，不厌其烦的想巴结她，以前她都拒绝，这次却答应了。

死党们听说后，深表担忧。

“舒贤啊，面对几千人，你不会怯场吗？万一闹出笑话怎么办？”

“对啊，还有很多家媒体会现场直播。”

楚钰是大四某个班的代理辅导员，届时也会参加，宋舒贤的意图，是在楚钰面前表现一番，就像她每天画上美美的妆来到学校，目的是给楚钰看。

她在网上找了一篇极好的演讲稿，已经熟读了几遍，模拟发言了几回，相信到时候一定会大放光芒，博得满堂喝彩，其中就包括楚钰的掌声。然后，她会发消息给楚钰，问他自己讲得怎样，再讨一回夸奖。

啊~，想想就激动！

“放心，我一定会讲好的。”宋舒贤自信满满回答死党们的担忧。

本来的打算，是宋舒贤开场，然后是大四学生代表，再然后是年级主任，校长压轴，但宋舒贤担心自己开不好场，于是学校把顺序倒过来，校长开场，她压轴。

几千个毕业生加上十几家媒体已经到场，乌泱泱一大片。

宋舒贤在后台候场，说不紧张是假的，双腿不停哆嗦，又将演讲稿读了两遍。

主持人念完开场白，升完国旗，奏完国歌，校长上台，理稿，试麦，清嗓，开念天书。

“清风送爽，金桂飘香。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我们齐聚于此，满怀祝福，共同庆祝大四学子，十六载披星戴月，寒窗苦读，终于学有所成。

在此，我想告诉即将走出校园，步入社会的你们：

命运是一条长路，命运是一段旅程，命运是一首赞歌，它往往笼罩着不可预知的、充满偶然性的迷雾，它往往荆棘丛生，充满坎坷。

在苦难中磨砺意志，在挑战中超越自我，是打开命运枷锁的钥匙。

这是一个开放、包容、公平、公正的时代，你们生逢其时，重任在肩，当百折不屈，砥砺奋进。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以民族的复兴为节拍，以永远奋进的青春为旋律，谱写新时代的新篇章。

共岁月峥嵘，留历史回响。

……”

听完校长的讲话，宋舒贤的天都塌了，校长这篇演讲稿也是在网上找的，并且和她找的是同一篇。

一时间，宋舒贤生出了想死的心，汗流浃背，六神无主。

她偷偷朝外面看了一眼，感觉那乌泱泱的师生，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以及正在收看直播的观众，都在等着看她笑话。

怎么办？怎么办？宋舒贤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跳脚。除开晕倒，假装低血糖发作，需要立刻送医院，她想不到别的办法，但她要登台演讲这件事，全校师生，亲朋好友，新闻媒体都知道，有几家媒体还做了宣传和预告，长相清纯甜美加上总统闺女的身份，她在济国颇有热度。

进退两难，早知道就不换顺序了。

急得跳脚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年级主任，他找的也是同一篇。年级主任五十多岁了，膀胱不好，上台前先尿了一裤裆，上台后只能即兴，东拉西扯、牛唇不对马嘴讲了十几分钟，从东洋舞女讲到西方少妇，从天花讲到梅毒，将一张老脸丢了个干净，下台后面红耳赤。

宋舒贤急得真快晕倒的时候，楚钰从旁边经过，见其脸色煞白，汗流如雨，问她怎么了？

宋舒贤如实相告。

楚钰想了想，道，“别着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我最近写了一篇日记，改一下用在这种场合最恰当不过，这就去改好打印出来。年级主任和应届生代表讲完才到你，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来得及。”

楚钰说完，朝办公室跑去。

宋舒贤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楚钰身上，再没人来帮她，别说冷静，她快要失禁。

二十分钟不到，楚钰回来，将一篇稿子递给她，叫她赶快预读一遍。

刚预读完一遍，主持人就叫她名字，宋舒贤却怯场了，双足如灌了铅，迈不动。

“心平气和，淡定从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把这件事情做好。”

宋舒贤从楚钰的话和亮着光的眼神里得到一股力量，舒了口气，走上台，照着稿子开念。

“很荣幸作为学生代表登台讲话，我想借此机会，和大家分享一些我的感悟。

我们一直坚信，‘努力就有回报。’那是因为我们在学校里，学校很单纯。

社会很复杂，届时我们会发现，‘努力不一定有回报。’但无须过分为此感到悲哀，结果虽然可能不尽如人意，但在追逐的过程中经受的磨砺未尝不是一种收获。

我们享受了最好的教育资源，但并不代表我们比别人聪明，比别人有能力，比别人会做人，因为很多人没有获得接受教育的机会或不具备像我们这样优越的条件。当我们走出温室时，他们已经在风霜雪雨中摸爬滚打多年，他们对社会的适应能力远非我们所能比，所以，不论我们身负怎样的光环，不论我们取得怎样的成功，都有不如人的地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请务必保持谦逊。

我们比大多数人拥有更多的机会，如果我们利用这些机会，不择手段的去追求财富，追求奢靡的生活，那么教育在我们身上的体现则是失败的。如果我们利用这些机会，去改变世界，去让自己同时也帮助他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才不负祖国的培养，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自豪和愉悦。

我们被优越的环境所塑造出来的能力优势，不是为了凌驾于没有享受过同等资源的人们之上。

请切记，务必做一个善良的人。

……”

台下响起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宋舒贤越讲越自信，越讲越过瘾，稿子念完还意犹未尽。

她的演讲被制作成视频，在网上收获一致好评，将校长的形式主义虐得体无完肤。亲朋好友都发消息来夸奖她，包括一向严肃的父亲。

以前，她一天到晚想着玩，不学无术，人们都是夸她漂亮，可爱，第一次听到人们夸她优秀，这才感觉到了真正的自豪，下定决心，以后要更加努力，变得更加优秀。

这一切都得感谢一个人——楚钰。那个男人，像神秘的入侵者，正在悄无声息的占领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