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者 第5章 期中考试

学校每个周放一天假，周末只用上晚自习。

月底，楚钰没有钱坐车，于是走了三十几公里山路回家，早上八点开走，到家时已下午三点。

他母亲是中午晕倒的，妹妹楚香做好午饭，去地里喊母亲回家吃饭，看见晕倒的母亲，急忙跑上去不停摇。万幸摇醒了，楚母坐在田坎上休息了一会儿，喝了口水，猜测应该是被某位先人找上。

哪位先人是干农活的时候死去的呢？对了，楚钰的四公，刚好他埋在附近。

楚钰的四公在世时，常来他们家和楚钰的爷爷摆龙门阵，带着一卷旱烟，叭叭叭抽，呕几口浓痰吐在地上，不问时辰，带的烟草抽完了而烟瘾又发作，这才起身回去。

他终身未娶，喜欢跟后辈妇女开浑玩笑，有一些老不正经，曾问楚钰的母亲，“云福事情办得可好？要是有一些疲软，我认识一位郎中，……”

楚钰的父亲叫楚云福。

楚母骂了他一句，快步走开了。

他嘿嘿一笑，乐此不疲。

其实他说的那位郎中，是一个兽医，他曾养过一头种猪，天天播种，身体垮了，精神萎靡，食欲不振，请那“郎中”来看，一副药下去，种猪重振雄风。

虽然不正经，但他的心肠是极好的，很乐于助人，从来不做亏心事，从来不和人争鸡毛蒜皮，谁家有事需要帮忙，随叫随到。

楚母回到家，先不着急吃饭，拿出一个碗，舀满水，放在灶台上，接着拿出三根筷子，并一起，立碗中，再一边浇水从上往下淋，一边道，“他家四公，你说你，活着的时候老不正经也就算了，死都死了，还爱胡闹！你要是缺钱花，托梦给我，我给你烧些过去就是了。”

然后手一放，那筷子便直直立在那里。

吃完饭，头没那么昏了，楚母便回地里继续干活。

楚钰回到家，一会儿不歇，立刻跑去地里帮母亲干活。

楚母见儿子回来，十分欢喜，沧桑的脸像一朵花绽开，立刻又沉了下去，问楚钰为何瘦了，是不是生活费不够用。

“够了，花不完，只是食堂打饭菜的阿姨手老是抖，舀起来的饭菜至少抖一半回去。”楚钰笑道。

楚母一脸严肃道，“那就打两份。”

“两份又太多了，吃不完。”

楚母得知楚钰等下还要赶回去上晚自习，放下农活，回家做饭，叫楚钰别挖了，回家歇着，楚钰则坚持把一块地挖完。

饭很快做好，一大盆炒腊肉，一盆炒空心菜，一盆青椒炒蛋，楚母和楚香才吃不久，所以就楚钰一个人吃。楚钰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狼吞虎咽，吃了五大碗米，三盆菜一滴油不剩。

“哥，读高中好玩儿吗？”楚香问。

“不好玩儿，唯一的好处，是图书馆有看不完的书。”

他们兄妹俩都绝顶聪明，新学期的课本发下来，几天就能自学掌握，之后课本就可以当废纸卖了，也不用听老师讲，考试一般满分，所以他们都觉得上学不好玩儿，坐在教室里如同坐牢。

听说有看不完的书，楚香乌黑水灵的大眼睛里亮起向往和羡慕的光。

吃完饭后，楚母给了楚钰八百块，楚钰只要了六百，说已足够，然后走一个小时山路到镇上，坐大巴车回学校。

楚钰决定每个月只用三百，留三百以备不时之需。天天啃馒头肯定不行，隔一天吃一份素菜或买两个水果，尽量让营养均衡。

很快迎来了期中考试。

高一有二十个班，一到五班是实验班，六到二十班是普通班。两者的区别，对实验班的学生是培养，对普通班的学生则是放养。

楚钰见母亲太辛苦，初中读完他就打算不读了，决定去城里打工，帮母亲减轻负担，所以没有去中考。楚母得知后，大怒，骂了他一顿，逼他去考试，当时已经考完最占分的语文和数学了，尽管后五科都接近满分，但总分没有达到实验班的门槛，被分在了普通班。

实验班有两大好处，一是不说老师教得更好，但至少更上心，二是同学们都上进，学习氛围好。普通班这边则相反，对于那些想学的学生，这是极不公平的，他们学习能力本来就要差一些，却还要给他们增加难度。对楚钰来说倒没有什么影响，再吵闹的环境他都能够静下心来，专注做事。

普通班的学生对实验班的学生，是羡慕和崇拜，实验班的学生对普通班的学生，则是优越感满满，甚至看不起。

普通班这边的老师，认真教学的是圣人，敷衍了事的是正常人，还有一类是贱人，他们不仅敷衍了事，还把普通班的学生视作废物，动不动就拉脸喷粪。

楚钰班的英语老师便是第三类的杰出代表，她上课都是坐着，像是双腿患有残疾，照着书瞎念，从来不问学生们有没有听懂，学生们交上去的作业，她从来不认真批改，只写一个“阅”字。

这些都没什么，让人忍受不了的，是她动不动就摔书大发雷霆，对学生们一通辱骂，然后改上自习。改上自习学生们是极喜欢的，因为终于可以不用听她念经。

听说她敢如此猖狂的原因，是因为在教育局有关系，校长都不敢管她，学生们只好在背地里诅咒她，给她取了一个外号——黑山老妖。

据说龙国的每一所中学，至少都有一个黑山老妖，像扶风二中这种落后地区的中学，黑山老妖更是扎了堆，尤其猖獗。

期中考试前，黑山老妖撂下狠话，——普通班要是有人考进年级前一百，她就去辞职。

对待期中考试的态度，实验班的学生和普通班的学生截然相反，前者像是上战场，个个神情专注，不敢大意，后者懒懒散散，十分佛系，与世无争。

考完，成绩出来，第一得意的人当属楚钰的班主任，老家伙之前走路都是吊着头，之后改成望着天，红光满面，因为年级第一出在他们班。

楚钰不仅考了年级第一，还超了年级第二六十多分，只语文扣了十分，政治扣了四分，其余都是满分，简直不是人！

这件事在全年级引起了轰动，直到半个月后，两帮校霸火拼，打死了一个路人，其热度才被取代。

该件事造成的影响主要有三个方面，一个方面是实验班那边的脸有些绷不住，失去了许多优越感，普通班这边不再将他们奉若神明，他们虽然是天兵天将，但最高战力却在人间。

一个方面是实验班的班主任才有的神气，出现在了楚钰的班主任身上，这让另外十四个普通班的班主任羡慕不已。

一个方面是那些被他皮相所迷的女生，得知他是年级第一后，自觉配不上，纷纷退出，或封心不再爱，或退而求其次，掉进狗嘴。

黑山老妖说话不算数，没有去辞职，足见是个不要脸的。

登上神坛的楚钰，却像是一个局外人，照样独来独往，热衷于所爱，正如多年以后，他在写给领域集团员工公开信里所说的一句话：

「亲爱的同志们，我想告诉你们，褒奖是虚的，名利是虚的，甚至荣耀也是虚的，唯一的真实，是内心的平静以及心之所向。」

这天下午，楚钰到图书馆看书，那个长发飘逸的女生，躲在旁边的书架后，心口小鹿乱撞。

“骆雯雯，你可以的！”

女生终于从书架后走出，小心翼翼朝楚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