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这口恶气小钱氏咽不下。
“我这就去把那老货的腿砸断,看她以后还咋出去祸害人!”
小钱氏眼睛发红,扛起锄头就往外冲,因为常年干农活而晒得黝黑的脸庞上燃烧着怒火,像一头受到刺激而发狂的斗牛。
沈玉楼没想到小钱氏反应这么强烈,吓一跳。
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些天,她多少也摸到了些小钱氏的性子,跟赵宝珠一样的爆脾气,但是又缺少几分赵宝珠的机灵劲儿。
说白了,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小钱氏说要砸断周氏的腿,那就是真的会砸断周氏的腿。
可是砸断腿后呢?
赵家这边赔钱还是其次,小钱氏说不准还会被官府抓走问罪!
为了一个周氏,把家里面折腾得鸡飞狗跳,还要搭进去一个人,那也太不值当了!
几乎是没做任何犹豫,沈玉楼立马冲到院门那里,麻溜地关上院门。
怕不保险,她还伸开两条胳膊扒住院门,亲自挡在那里当起了门神。
不是她大惊小怪,实在是男人们都不在家,唯一一个大力气的赵宝珠也出门去村长家借东西去了,家里面就剩下他们一群老弱妇幼,不上点手段,怕是拦不住怒火上头的小钱氏。
“大嫂二嫂,你们快劝劝三嫂啊,不能让她出去!”沈玉楼一边把着院门,一边对大钱氏和温氏道。
吓坏了的俩妯娌这才反应过来。
大钱氏顾不得往日的斯文,冲过去拉住小钱氏的胳膊,抬手就是一巴掌照脸打过去。
“砸断周氏的腿,你的路也走到头了!都是当娘的人了,做事情还那么顾头不顾尾,想想你两个孩子和男人……把锄头给我放下!”
大钱氏色厉内荏,一向端庄温婉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几分怒容。
她既是小钱氏的大嫂,也是小钱氏的堂姐,小钱氏还是跟在她的屁股后头玩大的。
因此,对于她这个大堂姐,小钱氏心里面多少有几分畏惧,挨了巴掌也不敢说什么。
可小钱氏心里面到底不甘心,梗着脖子叫道:“周氏那老货,太不是东西了,就该打,打死了都不屈!”
小叔子好心救了那老货的女儿,结果没落着一句好话不说,反被那老货讹去十一两银子!
眼下更过分,家里面好不容易找到一门挣钱的生意,那老货又不要脸地跑去使坏!
小钱氏越想,心中越气闷,生生气出了委屈劲儿,眼泪花子在眼眶里面滴溜溜打转。
早在周氏闹上门讹钱时,她就想把周氏摁住往死里揍一顿。
是婆婆一直压着她,不许她惹事。
如今又出了工地上的事情,就好像火柴扔进柴火堆里,大火烧得她头昏脑涨,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二嫂温氏跟小钱氏没有亲戚关系加持,所以不敢像大钱氏那样对小钱氏又打又骂,只是紧紧地抱住小钱氏的腰,不让她往外冲。
赵母也很生气,可她更害怕莽撞的小儿媳妇真把人打出好歹来。
要知道,这种事情是有先例的,他们刚搬来大牙湾村时,因为跟村子里面的人还不熟,多少受到了些排挤。
有一年夏天天干,地里的庄稼缺水缺的都快要干死了,村长让人挖渠,从山上引山泉水下来浇灌农田。
轮到他们家时,那水却被截流了。
其实也就被截留了一顿饭的功夫,就被他们发现了。
可小钱氏还是打上门去,直接砸了人家烧饭的锅。
乡下人吵架打架,不管闹得多激烈,都不能砸人家的锅。
因为锅是吃饭的家伙,砸人家的锅,等于断人家的生计。
小钱氏就是这么个性子的人,为了几桶水,就敢冲进人家家里面,把人家吃饭的家伙给砸了。
现在周氏跑去工地上使坏,害得他们家生意做不下去,这性质可比当初被截走的几桶水严重多了。
就小钱氏这性质,只怕砸断周氏的腿还不解气,说不定还要把周氏的脑袋也给砸开花。
此刻看着小钱氏手里的锄头,再看看小钱氏那双通红的眼睛,赵母简直心惊肉跳,从地上捡起把扫帚就往小钱氏身上抽,一边抽还一边骂。
“打打打,你就知道打,除了打你还知道啥?三年前赔人家锅的事情你都忘了?”
“我早就给你说过,做啥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要脑子发热,想啥就是啥!”
“你去把周氏的腿砸断,你是痛快了,你男人咋办?你两个儿子咋办?你让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咋办?”
“几十岁的人了,光长年纪不长脑子……你啥时候能让我省心些!你非要气死我你才能长大吗!”
骂着骂着,赵母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不敢说自己是个多好的婆婆。
可是家里面的三个儿媳妇,她个个都当女儿般疼爱。
她也是给人做过儿媳的人,她知道当人家儿媳的不容易。
因为自己淋过雨,就总想着给别人撑起把伞。
赵母其实很少在孩子们面前哭,就算伤心难过,她也是一个人躲屋里面偷偷抹眼泪。
没想到今日居然……
沈玉楼咬住嘴唇,又在心里面狠狠记了周氏一笔账。
眼见婆婆泪如雨下,小钱氏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瞬间慌了,连忙说道:“娘,您别哭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事了!”
说完,赶忙将锄头扔地上去,又捡起赵母掉在地上的扫帚,自己往自己身上打。
“娘您歇着,我自己打!”
小钱氏拿着扫帚就往自己身上抽,啪啪啪,一点儿都不惜力气,打一下抵赵母打十下。
沈玉楼瞧了都替她肉疼。
该说不说,小钱氏是真的虎啊。
就连赵母都怔愣住,眼见扫帚尖扫过小钱氏的脸颊,在脸上留下几道红印子,赵母吓得顾不上再抹泪,连忙抢过扫帚远远地扔开。
“行啦,别打了!”
“娘,那您还生气吗?”
小钱氏小心翼翼地问,脸颊上面的那几道红印子皲裂开来,冒出一颗颗滚圆的红色血珠,又顺着她黝黑的脸庞往下流淌,拉出几道长长短短的血线来。
那可怜模样,看得赵母又心疼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