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水商商 第108章 过目不忘

破晓时候，齐贞在纳凉殿与她一同盥洗，趁她梳洗工夫，齐贞先是去了膳房，提食盒回来，又亲自送她回了馥苑。

“不必送了，你回去吧。”岑枝接过食盒，轻声说。

妘竹见她可算回来，赶紧上前去。

“见过陛下。”

齐贞颔首，对岑枝道，“今日朕要先行回京处理一些事，多则几日，嘉和的老师明日也会过来。嘉和如今性子不骄不躁，遇事也能沉稳应对，少不了太后的功劳。”

“凭音，朕尽量快些回来。”上前两步，弯腰对她说。

岑枝，“嗯嗯。”

馥苑

岑枝坐在桌前，一瞬的双眉不展，后又面色无异的等她们起来一齐用早膳。

除了妘竹，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几人相聚左右，进来先看到岑枝，互相对望一眼，搓搓眼睛。

黎嫣凑到她跟前，坐在一侧，“咳咳，太后娘娘早，回来就好啊。”

“太后昨夜几时回的？父皇不是差人说歇在……咳咳咳，嗯……就是本来我们要去接太后的。”齐漾还没坐下就开始问她，旋即尴尬地笑了，“先吃饭吧，吃饭吧。”

李岁祯弯弯眼睛，落坐下来。

岑枝回答她们的问题时，看不出任何编造的痕迹，“哀家是今早回来的，那时天色还早，见你们都没起，便先去膳房做了些吃的，尝尝吧。”

胡杳杳端过冒着热气瘦肉粥，顿时垂涎三尺，说起一些伤心事，“嫔妾上次吃还是年少时，当时突发高热，米水难进，阿娘亲自炖煮这个来喂嫔妾吃下，可惜病愈不久后，嫔妾还不曾学会这粥，阿娘就不幸染病离世了，那以后，便好久没吃过这滋味。

“害，都是些往事，大早拿来说多不好，呸呸呸，那嫔妾就不客气，得先尝尝咯！”

她话是这么说，眼泪还是不争气落了下来，“可怜嫔妾那时身子不争气，也将父亲拖累了，如今他膝下单薄，今又伤腿，孝道尽不得，嫔妾当真是对不起双亲。”

岑枝将胡杳杳揽进怀里，拍拍她的肩背，“世间少有像胡婕妤的父母这般的伉俪情深，听着倒是让人羡慕，若你实在想见你父亲，不如改日哀家做主，让你与胡大人见上一面。”

胡杳杳眼睛立刻亮了，抱着岑枝不撒手，“太后娘娘，您也太好了吧！哦，对了，记得让父亲帮我多捎些香满楼的点心。”

李岁祯打趣，“胡婕妤这两日都说吃不惯，这下可能吃惯了吧？”

胡杳杳顾着喝粥，闷头道好吃好吃。

齐漾去看岑枝的手，没有伤，没有伤就好，她能安心吃饭了。

“漾儿怎么不吃？”岑枝察觉到她的目光，摸了摸她的鬓发，温温一笑，“凉了就不好吃了。”

黎嫣喝了两口，有个提议，“太后今日醒那么早，午间多睡些时候，晚些天凉一起打叶子牌啊。”

“哀家不太会这个，你们几个可要手下留情。”岑枝掩唇，肩膀微颤。

说着说着就吃完了早膳，岑枝回到了主殿，靠在软榻上，妘竹奉茶给她。

“太后……”

岑枝嗯了声，拈住茶盏去看妘竹，今日这粥不是她熬的，是齐贞起个大早做好的，又将她送了回来。

“太后放心，除了奴婢，无人看见。”妘竹就想双膝着地，岑枝托起她的双臂，她错愕去看岑枝。

“昨夜，奴婢等了一夜，下一次，不要丢下奴婢一个人……”她哭了起来，慌忙间双手开始擦拭眼泪。

岑枝又亲手抚干净，蹲到她面前，“小竹竹啊，要么你与我一同离开这里怎么样？”

“太后去哪，奴婢就去哪。”妘竹急速反握她的双手，眼里诚恳认真，紧咬唇瓣。

岑枝起身走到案前，抽出新折的红梅，凑近闻了许久，眸中颜色不定，“雪尽与我写信，说是今夜就走。”

妘竹，“今夜？”

妘竹想起前夜飞来的鸟了，落在窗前赶都赶不走，一直啄窗棂，岑枝让她先退下，在屋内片刻，燃了火光，她才得以进来。

岑枝用铁匙戳烂黑灰，一句话都没有说，笑意随纸屑隐入烛火，妘竹拉上殿门，跪坐到了她边上。

“太后可还需要带什么东西，奴婢先去准备好，今夜便可安心离开了。”

妘竹回神后，岑枝已经坐到了书案前，轩窗风动，她青丝旋飞，垂着眸子，抽出信纸，愣是一字没动。

她提笔不知写什么，“妘竹，你去拿把剪子来。”

妘竹捧过来后，她扯下螺髻中一绺发丝，‘咔嚓’决然剪断，解下右踝的红线，绑在上面，系上结。

与君长别，断发为证。

“你身上可有银钱？”岑枝此处的金银，是印上官印的，拿走也当不掉。

妘竹一摸，把两三吊钱放在桌上，“奴婢还有一些……”

几枚散的铜钱在案上打圈响，妘竹用手把东西往前推了推，仔细数完，一脸真诚，拢共差不多二十几枚。

“这次出来，奴婢并没有带那么多……”

现在能带走的身家，寥寥无几，也不知陆逢打的什么算盘，莫名要带她走，为了不牵扯太多，干脆自己跑算了。

“夜里你趁他们换班，带上房里的火折子，两身自己的衣裳。”

妘竹点头。

她心中，向往广袤天地万物，渴望有一日能翱翔九天。憧憬慕依拉口中，那碧草无垠的玄昭，究竟是什么光景？

往往顾忌太多，反误自身。父母会理解她，姐姐也会支持她，漾儿已经长大了，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齐贞自然也会照顾好她。

午饭后，齐漾一直窝在她身边黏着她，眼眶红红的，埋在她膝盖上，岑枝抚抚她的额发。

“哀家陪漾儿睡个午觉吧。”岑枝低头看着小姑娘，悠然说道，“睡好后，哀家帮漾儿编个新发型好不好啊？”

齐漾起身看看妘竹，朝岑枝呆呆点头，拉着岑枝一起上榻，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漾儿可是热了？”岑枝帮她打扇。

齐漾钻进岑枝怀里，整个身子埋进去，嗅着熟悉的梨花香，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紧紧抱着腰身不松手。

岑枝在她头顶轻轻地笑，“好好好，哀家也抱着漾儿。”

说罢，齐漾身后多了温暖的怀抱。

岑枝开口讲到，“后来的小公子，放不下荣华富贵，斡旋于权势争斗，失去了此生挚爱。”

齐漾吸吸鼻涕，问，“小娘子这么轻易就不喜欢他了吗？”

“漾儿，有时候喜欢不能解决一切，爱她不止要给她周全，可惜世间没有几人能面面俱到，小娘子把自己的青春悉数付给了他，如何能轻易忘怀。”岑枝念叨念叨，齐漾终究闭上了眼睛。

岑枝摸摸她的脸，用口型：阿鸾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母妃，也对不起你。

吻在她额心。

岑枝闭上眼睛，任由热泪滚落，搂紧她小小的身子，把下巴抵上去，齐漾慢慢睁开了眼睛。

打叶子牌的时候，齐漾和采薇在一边荡秋千背书，本来今日是她的假期，可她一点都不松懈。

几人都没岑枝精，运气好，脑子快，除了第一局，她们几乎没赢过。

“太后不是不会吗？”黎嫣惊讶问。

李岁祯也想问，便不打了。

胡杳杳到现在还没搞懂这个叶子牌怎么玩，她哎呀一声，扑倒在桌上，“这太难了！”

岑枝神秘笑笑，一手推倒面前的手牌，二十张一张不落，齐齐整整，细碎的阳光撒进四方石桌，凉风路过几人百变的面色。

“哀家别的本事没有，学东西快，这一点，百试不灵。”

三人把袖子撸到胳膊肘，准备挨打，岑枝摇摇头，“罢了罢了，可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