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水商商 第7章 和亲公主 上

入夏了，天也热，岑枝只想耷拉在荷花池台旁，细数活蹦乱跳的锦鲤。

妘竹在侧打着扇，“太后可数清楚了？”

“没呢。一上午了，你给自己扇扇吧，哀家不热。”岑枝伸手探进池水，不怀好意用力一击，刹那间水花四溅。

妘竹失声，拿扇掩面，连忙拉住她，“太后小心。”

“妘竹你瞧，这样多凉快？”然后往池里击打几次，嬉水洒在妘竹脸上，溅花了她的脸。

“小时候，阿姊经常同我这般淘气。”然后画风一变，笑着昂首，“但是每次都是我赢。”

击水的力气越来越大，池边的石板被打湿了。

她笑得甜，是低低的那种笑，不时响起，像铃铛入了水。

“妘竹你快看，这有蜻蜓。”岑枝开心指着池中一朵未开苞黛粉花骨朵儿，上面正巧立着一只蜻蜓。

身子碧绿碧绿的好似水中的浮萍，四叶小翅膀，轻轻扇着，阳光打在上头，活像一个反光的小珠钗。

“我去捉它。”随后撸了撸袖口就要下水，低头准备脱鞋，妘竹上前张手挡着。

“太后不可。今日也尽兴了，太后莫要使性子了。”妘竹憋得小脸通红，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滑落到鼻尖，最后是下颚。

岑枝愣了愣，没有再下去。蜻蜓也被池边的动静吓得飞走了，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或是有些委屈的。

“蜻蜓能飞得有宫墙那么高吗？”岑枝坐在石凳上，抬眼看了看四方无尽高墙，有感而发。

说来，她今年十六都没到，总是拨弄着指头过日子，闲得太厉害的时候，就是在慈安宫吃点心晒太阳，无聊又无趣。

她认不得几个人，她宫里就属妘竹陪她的时间最长，比阿娘还长。旁的宫人见了她，恭恭敬敬不会逾矩，她见了旁人，旁人即刻俯首或是叩头。

“太后……”妘竹好后悔，方才她是不是做错了。

岑枝伸手擦擦她脸上的多余水渍，并不责难她，轻手帮她擦，“这里没擦到。”

“下次注意。”抚开湿润的碎发，在额头上停留几许。

妘竹点点头，离了段距离，“太后先换下湿衣吧。”

也不是不好，只是拘谨得她难受。

怎样才算做好太后呢？

晚上岑枝没心情进食，随便扒拉两下就说着累，妘竹撤走饭食后，服侍她歇下。

轻轻掩门。

“哎，你们怎么敢擅闯太后寝宫？”妘竹上前阻拦，被为首的士兵喝住，她不禁一个战栗。

“奉旨搜查，闲杂人等速速回避。”身材魁梧，趾高气昂。

妘竹斥责道，“傅大人带这么多人来此处了，怕是不妥吧。”

她张开手挡在正殿门口，怒然看着每个人。来人并未听她的话，一堆人挤进四面的屋子。

外殿婢女三两惊慌跑出来，妘竹急的连忙在拥簇中跑进内殿。

“找什么？”岑枝披着发，冷脸穿着裳衣，病恹恹的模样。

来人行礼，便不敢再抬头看。

“回太后，昨日宫中进了刺客，搜了半夜也未找到。陛下忧心各宫安危，末将也是奉命行事。”右统领支支吾吾道。

岑枝蹙眉，拉了脸，“所以大人奉旨搜查哀家的寝宫？觉得哀家谋害陛下？”正视面前人，言辞犀利。

傅鸣头也不敢抬，冒了一身冷汗。其余人皆是单膝跪在地上，低头不敢直视。

（傅鸣是御林军统领）

“太后明鉴，末将万万不敢，既无疑物，末将就告退了。”随后挥了挥手，收整了卒兵，伴着整齐划一的铁器碰撞声，齐齐离开了。

“太后？”妘竹试探了一句。

妘竹打发惊魂未定的婢女，低眉顺眼也不再说话。

妘竹应了声，上前扶着她，“这个时辰了，太后早些歇息吧……”

“嗯。”岑枝并没有完全气过，转身进了内殿。

第二日一早

“昨夜太后受惊了，是朕的不是。”齐贞低头深表歉意。

“确实是受惊了。”岑枝泼了盆冷水给他，语气有点咄咄逼人，昨夜被吵得半夜都没睡着。

“陛下说，什么样的蠢人在如此戒备森严的宫中找死呢？”

齐贞噎住。

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这御林军行事越来越乖张，现下竟连个刺客都抓不住，该好好管管了。林将军既然回京述职，不然就把这职位给他。”

齐贞看了看岑枝，又看了看门口的小禄子。

“林将军屡屡凯旋，战功赫赫。朕的确在思虑奖赏之事，此差未免太敷衍了些。”

直起身来，意味深长提到，“还有最近朕听到一些传闻，太后近来宫里总来些外人。不过娘娘贵为一国太后，自然是通晓礼数的，只是怕某些人不怀好意。”

走到门口，暗示道，“所以，朕特地派来了一支御林军保护太后的安危。”

“御林军……”

“是，日后凡事通报一声就好。”齐贞装出一副天真的看着岑枝，露出笑容。

岑枝勉强扯出一丝笑颜。

“那还真是劳烦陛下了。”

林峄最近也的确不宜进宫，封赏一下来，日后怕是得去军中述职。

“朕先走了。”甩甩袖子，背手在绣着龙纹样式的袍子后，双手摩擦了几下，满意地离去。

刺客是假，虚张声势让她不好过才是真。

又是一月后。

异国送来了公主准备和亲，齐贞爽快的答应了，准备赶在花朝节前完婚。

这还是他未近冠礼第一次纳妃，说实话，齐贞不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感觉，但是权衡利弊过后，他似乎对此没什么别的异议。

公主有些怕生，前后挑了好几个宫殿，最后偏要和岑枝住在一块儿。

这哪里行？不合礼仪。大臣极力反对，齐贞却面不改色的应允了。

岑枝肯定是愿意的，谁不喜欢异域美人呢？

她听说为了能来京城，慕依拉学了将近三四年的中原话。显然这个美人什么都擅长，就是不擅长说中原话。

那日初次见面，妘竹显然很震惊。

她和京中呆板贵女不同，身姿窈窕婀娜，肤如凝脂，金发微卷，碧瞳盈盈，眉心有一点红痣，着异域风情的衣裳，活泼好动，像画师笔下的神女。

慕依拉带了很多金银珠宝，还有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见人就送，把慈安宫装扮的珠光宝气的。

还没说话，就扑到她怀里。

“你身上好香啊！”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岑枝更是喜欢她了。她比中原女子开放，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像个小太阳一样，天天黏着她。

她解释道，她们那里见到喜欢的人都要抱的。

“你喜欢陛下吗？”那夜打雷，慕依拉偏要拉着岑枝喝草原的烈酒，醉醺醺之际，岑枝迷迷糊糊开口道。

“阿枝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慕依拉没醉，脸却红了起来。

岑枝酝酿好一会儿，慢吞吞说，“喜欢……喜欢就是看见他就开心，同他在一起更是天下无敌开心。”然后伸了伸懒腰，声音越来越小。

“嗯？”慕依拉不解地回头，却见岑枝也醉得睡了过去。

第二日 清晨

她头痛得厉害，用力拍拍头。不料慕依拉居然睡在她床榻边，慢慢抽出手臂。

慕依拉转醒，迷迷糊糊说，“太好了，阿枝你终于醒了，昨夜你醉得厉害……”挠头，歉意。

“我没想到那酒对你来说，太烈了。”委屈巴巴托腮看着她。

岑枝有点意外，除了先帝，很久没有人关心这样关心过她，“所以说，你守了一夜？”

努力点点头，拍拍胸脯，求夸奖，“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满目柔然。

大周的规矩，新婚男子与女子不得婚前见面，齐贞熟读圣经典籍自然不会越矩。

慕依拉是他第一个妃子，接待使臣那日，远远看了一眼。她蒙着面纱，蹦蹦跳跳走在廊上。

他登基这两年，全国上下服丧期间不得婚嫁生育；若有违者，男子流放，女子沦为官妓。

朝中官员搞的苦不堪言，有苦难言。

如今国丧已过，为了应付那些折子，他同意与玄昭结盟，筹码就是这位玄昭小公主。

话又回来，男欢女爱之事，这位皇帝貌似并不上心。

新来的不懂事，猜测莫非是有龙阳之好，很快就被推翻了。景熹帝之前同岑家小女拉扯不清，先帝雷厉行事，才堵住悠悠众口。

宫中广为流传：

若那弱水只能一瓢饮，便是衔着春枝也要取。

痴郎缠缠，女娘姣姣。

难囚春心，恐折新枝。

不过吧，流传肯定是有依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