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盔甲未卸,带着一身风尘与淡淡的血腥气闯了进来,金属甲叶的碰撞声在略显空旷的帅帐内激起一连串清脆的回响。
他大口喘着气,平日里麦色的脸颊因为极度的亢奋而涨得通红:“山匪……山匪剿了!只是,那个凌云……”
他喉咙里像是卡了块石头,猛地一顿,憋了半晌,似乎在自己那不算丰富的词库里拼命搜刮着合适的字眼。
端坐案后的顾昀,正垂眸看着一份军报,闻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极轻的“嗯?”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将军,那凌云,他,他简直就是个怪物!”秦朗终于吼了出来,“流寇的箭雨射他,‘叮叮当当’全给弹飞了!还有个山大王,拎着鬼头刀,照着他脑门就是一下,‘铛’一声!刀刃当场就卷了!”
凌云此刻若在场,内心大约会飘过一行弹幕:“基操,勿6,皆坐。”
秦朗越说越激动:“他一动起来,跟拍苍蝇一样,一巴掌一个,把人提溜起来就扔出去老远,剩下的流寇被吓得屁滚尿流。”
顾昀修长的指节在冰凉光滑的紫檀木案几上轻轻叩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笃”声,帐内一时只有秦朗粗重的喘息和那不疾不徐的敲击声。
秦朗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做了个总结陈词:“总而言之,凌护卫往那儿一戳,对面直接就崩了!连打都不用怎么打,就结束了!”
不久,顾昀独自一人出现在军械库。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木头碎裂的气息。
一把钢刀的刀刃呈现诡异的波浪形,几支长矛的矛头弯成了钓钩,还有一根硬木棒从中间干脆利落地断开,茬口像是被巨力硬生生掰折的。
他拿起那把卷刃的鬼头刀,刀锋处有明显的凹陷,仿佛劈砍在了某种硬度远超钢铁的物体上。
“这种程度的损坏……”顾昀的指腹摩挲着凹痕。
一名负责看管军械的军械官垂手立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与轻微的颤抖:“回禀将军,这些……这些都是秦将军派人从战场上送回来的,据说是……都是在攻击那位凌护卫时,造成的。”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每一个用词,生怕有丝毫的错漏。
顾昀放下兵器,目光又落回到秦朗先前递交上来的战损记录上:骁国士兵轻伤三人,均为初期混乱中被流矢所伤,并无大碍;俘虏流寇三十七名,其中十余人骨断筋折,此刻还在营中哼哼唧唧,其余皆作鸟兽散,逃入深山。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无意识地轻轻划过,如墨的剑眉微微蹙起,低声自语:“以一人之力,竟能令百人溃不成军……这已经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几天后,空旷的校场之上却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压抑与肃杀。
顾昀背手而立,亲兵远远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气氛有些肃杀。
凌云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晃晃悠悠地从营房那边踱了过来。
内心嘀咕:“哟,又换地图了?这次准备搞什么临床试验?事先声明啊,拒绝任何形式的**解剖。”
等凌云站定,顾昀开口:“凌先生,你在黑风山的表现,本将已经知晓。那种无视刀兵的能力,是天生的?”
凌云一脸坦然:“嗯,算是吧。出厂设置就这样,返厂重修估计也没戏。”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过我对打架砍人什么的,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能躺着绝不饿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内心:“主要是太费劲,还得小心翼翼别把人打坏了,售后服务太麻烦。”
顾昀注视着凌云,当他提及“打架砍人”,凌云的语气平淡得像是讨论今天天气如何,甚至还带了点儿……嫌弃?
顾昀确认般反问:“没兴趣?”
他话锋一转:“若此刻敌国主帅就在你面前,四周无人,你可轻易取其性命,你会如何?”
凌云像是听到了什么世纪笑话,夸张地“哈?”了一声:“为啥要杀他?他欠我钱了还是踩我脚了?”
他眉头一挑,摊开手:“将军,我跟你说,随便动手动脚多不好。哦,你们这儿可能不叫事儿,但那是职业军人或者职业刺客的KpI,跟我一个编外人员有半毛钱关系?”
内心: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可是和平年代五好青年穿越过来的,虽然被迫营业成了‘人形高达’,但核心价值观不能崩。
敌军主帅?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老娘还等他回家开饭呢!除非他拿刀捅我腰子,不然我碰他一根汗毛都算我输。
顾昀:“他是你的敌人。”
凌云摆摆手:“我的敌人多了去了,食堂打饭插队的都算!难不成我每天提着刀从东街砍到西街?那我成什么了?”
顾昀沉默了。
他对凌云有了全新的认知:物理防御点满,几乎免疫一切常规攻击;但主动攻击**……趋近于零。
甚至,他对“杀戮”这种行为本身,表现出一种近乎本能的、根深蒂固的抗拒。
“这可真是……”顾昀心底盘算,“一把没有开刃的屠龙宝刀?或者说,是一面永远不会破碎的昆仑镜?”
是缺陷,但也可能是……另一种无与伦比的优势。
顾昀的思路活泛起来。
如果凌云不愿意主动伤人,那么指望他当先锋大将,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显然是想多了。
但换个角度,一个永远不会受伤,永远不会倒下的单位……
“绝对屏障!”顾昀脑海中闪过这个词。在最惨烈的战场,让他顶在最前面,吸收敌军所有的火力倾泻?
“或者……超级诱饵?”让他大摇大摆地在敌军阵前晃悠,吸引敌军主力部队的注意,甚至引诱敌方宗师级高手出手,从而为己方创造战机?
“再或者,执行某些不需要正面搏杀,但危险系数极高的特殊任务?比如深入敌后传递假情报,或者在万军从中救个重要人物出来?”
顾昀感觉自己仿佛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家伙,简直是个多功能的战略级“人形祥瑞”!
运用得当,能把对手恶心到姥姥家!
顾昀沉吟片刻,对凌云开口:“凌先生,你的能力太过特殊。在军中,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本将需要你清楚,你的存在,对骁国至关重要。务必谨言慎行。”
凌云立刻点头:“明白,当好吉祥物,不给组织添麻烦。少说话,多吃饭,专业对口。”
内心:“吉祥物?我瞅着自己更像是被贴上‘易碎品’和‘生人勿近’双重标签的战略储备物资,还是个不知道保质期多久的活物。”
顾昀:“秦朗会继续照应你的日常所需。若有要求,可直接向他提出。”
凌云眼睛一亮,假装一脸无所谓:“哦。”
自黑风山剿匪之后,“凌护卫刀枪不入,力能扛鼎”的传闻,就在骁国大营里炸开了锅,并且以指数级速度向着越来越离谱的方向发展。
“听说了没?凌护卫被几百个山贼围着砍,连皮都没破!”一个刚操练完的士兵压低声音。
另一个凑过来:“何止啊!我二叔的表弟的战友说,凌护卫眼睛一瞪,那些山贼手里的刀‘咔咔咔’全断了!”
“真的假的?我听到的是,他大吼一声,山崩地裂,山贼们当场吓得跪地磕头,直呼‘天神下凡’!”一个伙夫端着空盆路过,也忍不住插嘴。
“都不对!我隔壁铺的老王说,他亲眼看见,凌护卫身上冒金光,箭射上去直接化成灰了!那是法术!法术懂吗?”
如今,营中士兵再看凌云,那表情已经从最初的好奇、敬畏,升级到了近乎膜拜的程度,仿佛在看一尊行走的“骁**魂”。
各种响亮的外号也随之而来——“不破金刚”、“铁壁凌”、“骁国定海神针”。
凌云走在营地里,感觉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刚来报到的珍稀大熊猫,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堆“两脚直立猿”瞪大着好奇而敬畏的眼睛,对他行注目礼,时不时还从人群中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饱含惊叹的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