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外的夜风裹挟着铁锈味灌进领口,沈扶黎被裴玄澈护在身后,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后背渗血的热度透过衬衫洇到自己手臂上。
黑衣人举着铁棍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黑网。
“阿黎,看左边第三个油桶。”裴玄澈突然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桶身上有蓝色标签,那是95号汽油。”
沈扶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在墙角堆放的油桶中发现了一抹蓝色。
她心中一惊——方才被追赶得狼狈不堪时没留意,这废弃仓库竟毗邻一个老加油站,褪色的“振兴加油站”招牌在车灯下泛着幽光,而他们此刻正站在加油站后巷,三面是堆到半人高的汽油桶。
“埃里克要的是活口。”裴玄澈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但汽油可不管什么活口。”
沈扶黎这才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汽油味——是刚才逃跑时蹭翻了某个油桶?
还是这些年久失修的铁桶本就有渗漏?
她紧紧攥住裴玄澈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掌心:“你要放火?”
“不是放火。”裴玄澈侧过脸,唇角还沾着血,却笑得像一只盯上猎物的狼,“是爆炸。”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陆总的黑色商务车从巷口冲了进来,车窗摇下,露出那张常年挂着笑容的金融大鳄的脸:“小裴,你要的东西在后备箱。”他晃了晃手中的打火机,“还有,顾小北黑进了加油站的消防系统,喷淋头半小时内不会启动。”
“漂亮。”裴玄澈扯了扯嘴角,拉着沈扶黎朝商务车跑去。
顾小北从副驾驶探出头来,脸色比月光还要苍白,却冲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监控画面已经切换到三天前的旧录像,消防警报器也被我调成了《最炫民族风》——他们要等火烧起来才会发现不对劲。”
沈扶黎刚坐进后车厢,就看见后备箱里堆着半箱酒精喷雾、几卷易燃的广告布,还有陆总特意带来的工业级火柴。
裴玄澈抄起酒精喷雾往广告布上猛喷,沈扶黎立刻反应过来,抓起另一罐帮忙:“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裴玄澈将浸透酒精的广告布团成球,“埃里克的手下至少有二十个,得让火势够大够猛,才能逼退他们。”他突然停住,伸手抹掉她脸上溅到的酒精,“害怕吗?”
沈扶黎仰头看着他。
他眉骨上有道新添的血痕,眼尾泛红,却依然是那副天塌下来都能笑着应对的模样。
她想起三天前在录音棚里,他作为匿名音乐制作人“Zero”为她的新歌编曲,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时也是这副笃定的样子。
此刻他的掌心还沾着她的血——方才为了挡铁棍,她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可他的手稳得像精密仪器。
“不怕。”她把最后一团浸满酒精的布塞给他,“你说过要当我的安全网。”
裴玄澈喉结滚动,突然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那我就当引火索。”
车外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埃里克的声音夹杂着粗喘飘了进来:“裴影帝,跑够了吗?”他拖着铁棍走过碎玻璃,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你举报我挪用公司资金,让我蹲了三年大牢;你女人曝光我潜规则艺人的录音,让我身败名裂——今天,我要你们……”
“轰!”
裴玄澈将点燃的布团精准地扔进左侧油桶堆。
酒精遇火即燃,火舌瞬间蹿起两米高,裹挟着汽油味的热浪扑得车窗砰砰直响。
沈扶黎透过车窗看见,最前排的黑衣人被火浪掀翻在地,后颈的汗毛都被烧焦了;埃里克的脸在火光中扭曲成恶鬼的模样,他挥着铁棍砸向最近的油桶,却反被溅起的火星烫得缩手。
“顾小北!”裴玄澈猛拍驾驶座,“把消防警报器打开!”
顾小北的手指在平板上飞速舞动,下一秒,刺耳的“呜哇呜哇”声响彻夜空。
加油站的自动照明系统被触发,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满地打滚的黑衣人,也照亮了墙角那排标着“柴油”的油桶——裴玄澈刚才特意避开了它们,柴油燃点高,不会像汽油那样爆炸,但足够让火势蔓延得更久。
“走!”陆总猛踩油门,商务车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后巷出口。
沈扶黎回头望去,火光中埃里克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抓起旁边的铁棍砸向最近的汽油桶,却在触到桶身的瞬间被热浪逼得后退两步。
而裴玄澈不知何时摇下了车窗,单手撑在窗框上,血从指缝滴在车身上,却笑得肆意:“埃总,下次选藏身处记得看消防通道标识——这里离最近的消防站,可只有十分钟车程哦。”
商务车碾过碎玻璃冲上公路时,沈扶黎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
她看向裴玄澈,他正用她的丝巾包扎手背的伤口,动作利落地像个专业军医。
“刚才那一下……”她指着他的后背,“伤口又裂开了?”
“小伤。”裴玄澈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比刚才还快,说明我活蹦乱跳。”他突然低下头吻她的指尖,“阿黎,你刚才扔布团的样子,像在扔我送你的那束蓝玫瑰。”
沈扶黎一怔——三天前他在恋综里送她蓝玫瑰,她嫌太招摇,偷偷把花扔到了后台角落。
此刻回想,他当时站在原地笑她的模样,和现在火光未消的眉眼竟有几分重叠。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他总说“疯批”是外界对他的误解——他的疯狂,从来只燃烧在保护她的路上。
“裴玄澈。”她突然凑近他耳边,“如果刚才火势失控……”
“不会。”他打断她的话,拇指摩挲着她的后颈,“顾小北黑进了加油站的温度传感器,火势到两米就会触发假警报,消防车五分钟内就会赶到。陆总提前联系了他在警队的朋友,到时候……”
“呜——”
警笛声从后方传来。
红蓝灯光在车窗上跳动,沈扶黎转头,看见三辆警车正从他们方才逃离的方向疾驰而来。
陆总透过后视镜挑了挑眉:“小裴,你朋友的效率比预计快了两分钟。”
裴玄澈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警灯,慢慢松开沈扶黎的手。
他整理了下被扯乱的衬衫领口,指腹蹭掉唇角最后一点血渍,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平静:“阿黎,等下你躲在我身后。”
“为什么?”沈扶黎抓住他的手腕。
“因为……”他侧过脸,警灯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他们可能要问,为什么裴家大少爷会和一群黑衣人在加油站纵火。”
商务车缓缓停下。
沈扶黎看着他推开车门,夜风掀起他染血的衬衫下摆,却掩不住他挺直的脊背。
他走向警车的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像一道永远不会倒下的墙。
而在他身后,埃里克的惨叫声夹杂着警笛声穿透夜色。
沈扶黎摸出手机,屏幕上是顾小北刚发来的消息:“埃里克的账户半小时前被冻结,他三年前转移到海外的赃款……正在回祖国的路上。”
她抬头,裴玄澈已经和为首的警察说了些什么。
警察的表情从严肃逐渐缓和,最后甚至掏出了手机——大概是在确认他的身份。
火光映着他的侧脸,沈扶黎突然想起他在恋综里说过的话:“追人要讲究策略,但护人……”他当时望着她笑,“护人只需要疯狂一点。”
警灯还在旋转。
沈扶黎推开车门走了出去,晚风裹挟着烟火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她眼底的光亮。
她走向那个永远为她点燃希望的人,脚步比任何时候都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