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在凌晨三点半彻底停了。
沈扶黎望着落地窗外逐渐变亮的天色,玻璃上还挂着水痕,将裴玄澈的身影割裂成细碎的光片。
他正俯身盯着桌上那把战术刀,刀身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在台灯下泛着冷光。
“这批人用的战术动作。”陆总扯松领带坐进沙发,西装下摆还沾着泥点,“和去年东南亚那批雇佣兵很像,收腿时膝盖内扣的角度——”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手机里的监控截图,“和我在中东见过的特种部队特训视频,误差不超过三度。”
裴玄澈的拇指摩挲过刀背的防滑纹,目光深沉得像深潭:“上周裴氏旗下生物医药的专利资料泄露,三天前扶黎工作室的舆情系统被黑,加上今晚的袭击。”他抬头时眉峰紧皱,“都是同一套打法:先试探弱点,再精准打击。”
沈扶黎站在吧台后,往四个马克杯里续热咖啡。
她垂眼盯着瓷杯里晃动的涟漪,耳尖还残留着刚才被裴玄澈护在身后时,子弹擦过耳畔的嗡鸣声。
手指无意识地绞紧真丝睡裙的褶皱,直到闻到咖啡香才惊觉杯沿已溢出褐色液体。
“黎黎?”
裴玄澈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
她抬头,撞进他泛红的眼尾里——他熬了整宿,眼下浮着薄青,却仍用指腹轻轻抹掉她指尖的咖啡渍:“手凉成这样。”
他转身从吧台下摸出暖手宝,塞进她掌心时故意用冰凉的指节蹭她手腕,像从前偷亲她后装无辜的模样。
沈扶黎被逗得弯了弯眼,却在触到他袖扣处未干的血迹时,笑容慢慢淡了。
“裴玄澈。”她低声唤他,“你后背的伤又裂了。”
客厅里的动作顿了顿。
陆总很识趣地抓起战术刀走向顾小北的电脑:“小顾,查查这把刀的出厂编号。”顾小北推了推眼镜,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咳了两声才说:“刀是美国黑市特供,三个月内流入亚洲的货……有七批。”他突然顿住,喉间溢出低咳,“其中三批的收货方……是裴氏海外分公司去年收购的安保公司。”
裴玄澈的手指在沈扶黎手背上收紧。
“查账。”他声音平稳得像精密仪器,“查那家安保公司近半年的资金流向,重点看有没有境外账户回流。”
陆总已经摸出手机开始拨号码:“我让助理调审计部的加密档案——”
“不用。”裴玄澈打断他,指节叩了叩顾小北的电脑,“用小顾的渠道。”他低头吻了吻沈扶黎发顶,“明面上的账早被洗干净了,我们要的是……见不得光的底。”
沈扶黎突然抽回手。
她转身从茶几抽屉里取出平板,快速划拉到微博后台。
凌晨四点的评论区还在滚动,大多是“沈扶黎遇袭”“裴玄澈护妻”的词条,混着几条“炒作”的质疑。
她指尖在发送键上悬了两秒,突然笑了:“裴老师,你说我现在发张我们在别墅的合照,配文‘雨停了,该晒晒太阳了’,效果怎么样?”
裴玄澈挑眉:“要带#裴氏集团澄清声明#的话题?”
“不。”她歪头,眼尾上挑的弧度像只偷腥的猫,“带#心疼裴先生的黑眼圈#。”
陆总突然笑出了声,顾小北也憋着笑敲键盘。
裴玄澈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沈老师这是要当舆论战的排头兵?”
“总得让某些人知道。”沈扶黎指尖轻轻抚过他喉侧的刀疤,“他们动裴家的人,全互联网的眼睛都盯着呢。”
凌晨五点,沈扶黎的微博准时发出。
照片里她穿着他的白衬衫,露出一截纤细脚踝,正踮脚给裴玄澈贴创可贴——他垂着眸任她摆弄,眼尾泛红,嘴角却勾着点笑。
配文是:“某人说要当我的防弹衣,结果自己后背又开了口子。@裴玄澈 裴老师,下次换我当你的护心镜好不好?”
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
“啊啊啊这是什么小情侣日常!”
“裴影帝的黑眼圈我也心疼!但姐姐的白衬衫太绝了!”
“突然想到裴氏这两天被传资金链断裂,合着裴总忙着护妻没时间辟谣?”
“楼上格局小了!裴氏官网刚更新公告,说要成立女性安全基金会,沈扶黎是形象大使——这波是事业爱情双杀!”
裴玄澈盯着手机里的评论,喉间溢出低笑。
他揽着沈扶黎的腰往沙发里缩了缩,下巴抵着她发顶:“沈老师这招以退为进,比我找公关团队管用十倍。”
“那是。”沈扶黎仰头亲了亲他下巴,“谁让我老公是顶流呢?”
话音未落,顾小北的电脑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反追踪!”他猛地直起身子,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蝶,额角却渗出冷汗,“他们黑了我设的三重防火墙,现在在定位我的Ip——”
“小顾!”陆总扑过去要关电源,被裴玄澈一把拦住。
“开追踪模式。”裴玄澈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引他们进来。”
顾小北咳得几乎说不出话,却还是扯出个苍白的笑:“裴哥……你疯了……”他手指按下最后一个键,“但我喜欢。”
三个人的影子在屏幕蓝光里晃动。
沈扶黎攥着裴玄澈的手腕,能摸到他脉搏跳得又急又重。
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为她挡住校园霸凌者的拳头,也是这样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却稳得像定海神针。
“找到了!”顾小北突然拍桌,咳得弯下腰,“他们的服务器在……裴家老宅附近的废弃工厂!”
裴玄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更麻烦的是……”顾小北擦了擦嘴角,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我黑进他们的内部系统,看到份名单……最上面的名字是……”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向裴玄澈,“裴……裴家老宅的旧部档案。”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沈扶黎感觉怀里的人突然绷成了石像。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屏幕上的名字被打了马赛克,只露出最后一个字——“年”。
窗外的天光终于大亮。
裴玄澈望着沈扶黎担忧的眼睛,突然低头吻了吻她指尖:“扶黎,明天去墓园,我要带你见个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沉石坠入深潭。
沈扶黎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三天前沈家老宅里,沈老爷子拍着裴玄澈肩膀说的话:“有些雷,得你们小两口一起踩。”
而此刻,电脑屏幕上的光标还在闪烁,那个被打码的名字像把钝刀,正一下下割着他们平静的生活。
顾小北的咳嗽声里,陆总突然开口:“裴家老宅……二十年前那场枪击案,你记得吗?”
裴玄澈的指节在沙发扶手上捏得发白。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晨雾,想起老管家临死前攥着他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小少爷,要当心……裴家的影子……”
而现在,那个影子,终于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