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的雪下得悄无声息。
林雅把脸贴在酒店落地窗上,呵出的热气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白雾。窗外,鹅毛大雪覆盖着班霍夫大街的金色轨道,穿黑色大衣的行人像蚂蚁般在雪中匆匆穿行。三天前他们降落在瑞士时,她的珊瑚色行李箱在传送带上显得格格不入——就像现在这个五星级套房里,她身上印着皮卡丘的睡衣一样不合时宜。
浴室水声停了。温婉擦着头发走出来,手术疤痕在右腿膝盖上方留下一道淡粉色的新月。她单脚跳着去够衣柜顶层的吹风机,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秦远呢?\"
\"去国际刑警分部了。\"林雅递过吹风机,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加密手机——那是陆雪晴留下的,\"温婉,我们到底来瑞士做什么?\"
吹风机的嗡鸣声中,温婉眯起眼睛:\"周敏的父亲今天下午保释听证会。\"
林雅的手指绞紧了睡衣下摆。自从东南亚那场\"烟花秀\"后,新闻里再没提过周家的名字。但三天前的深夜,秦远突然把她们从医院接出来,私人飞机直飞苏黎世。航程中陆雪晴通过卫星电话说了什么,秦远的表情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所以......\"林雅咽了咽口水,\"我们要去法庭?\"
温婉关掉吹风机,从枕头下抽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四张烫金请柬,印着苏黎世歌剧院的巴洛克花纹。\"今晚慈善晚宴,周老先生是荣誉理事。\"她推了推眼镜,\"据说他捐了幅雷诺阿,就挂在宴会厅。\"
林雅突然想起荒岛上陆雪晴教她认枪械型号时说过的话——最危险的陷阱往往裹着天鹅绒。
傍晚的雪下得更大了。林雅站在衣帽间里,手指抚过温婉为她准备的礼服裙。银灰色的丝绸在灯光下流淌如水,后腰处却藏着个隐秘的暗袋。
\"能塞下这个。\"温婉递来一支口红大小的电击器,\"别紧张,只是以防万一。\"
林雅换上裙子时,发现暗袋里已经放了东西——是那枚变形的子弹头,被人细心地镀了层银,串在项链上成了吊坠。冰凉的金属贴在她锁骨之间,像一滴凝固的泪。
酒店大堂,秦远正在大理石柱旁通电话。他难得穿了全套燕尾服,领结却松垮地挂在脖子上,露出喉结旁一道尚未痊愈的疤痕。看到她们下楼,他简短地结束通话,目光在林雅的项链上停留了一秒。
\"陆雪晴的礼物?\"温婉挑眉。
秦远把手机塞进口袋:\"她坚持说这算'战利品艺术'。\"
去歌剧院的路上,林雅透过车窗看见警车和媒体围在联邦法院门口。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正被记者簇拥着走下台阶,驼色大衣下露出锃亮的手铐反光。
\"保释失败了?\"她小声问。
秦远降下车窗,寒风卷着雪花扑进来。远处,老人突然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冷光。
\"不,\"他升起车窗,\"是保释成功了。\"
歌剧院水晶吊灯的光芒像一场金色的雪。林雅挽着秦远的手臂穿过衣香鬓影的大厅,银灰裙摆扫过百年历史的拼花地板。温婉端着香槟走在他们侧后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不断扫过各个出口。
\"放松。\"秦远俯身在林雅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就当是真的来欣赏艺术。\"
宴会厅中央,那幅雷诺阿的《划船派对》被防弹玻璃罩着。画中阳光灿烂的塞纳河与窗外纷飞的雪形成诡异反差。周老先生站在画旁与人寒暄,手杖点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腿没毛病,\"温婉突然说,\"手杖里是高频振动刀,安检检测不到。\"
林雅的后颈汗毛倒竖。她看着秦远从容地取过侍者托盘里的红酒,突然意识到整个宴会厅里至少有三个人在盯着他们——穿侍者制服的壮汉指节有刺青,贵妇裙摆下露出军靴鞋尖,甚至那个拉小提琴的乐手,袖口反射的冷光像某种金属武器。
\"秦先生。\"周老先生不知何时走到他们面前,手杖在地板上敲出两声脆响,\"没想到您对印象派也有研究。\"
秦远举杯致意:\"比不上您对爆炸物的研究。\"
老人的笑容僵了一瞬,目光扫过林雅脖子上的子弹项链:\"这位小姐的饰品很特别。\"
\"纪念品。\"林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东南亚的烟花很美。\"
老人脸上的皱纹突然扭曲成狰狞的图案。他刚要开口,整个宴会厅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响起女人的尖叫和玻璃碎裂声,林雅被秦远一把拉到身后。她听见**撞击的闷响,嗅到血腥味混着香水味的诡异气息,然后是温婉冷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蹲下,别动。\"
一道蓝光突然划破黑暗——是那幅雷诺阿画作的防护罩发出的激光警报。借着这束光,林雅看见周老先生的手杖尖端弹出三十厘米长的刀刃,正刺向秦远的腹部。秦远侧身闪避的瞬间,刀刃划破他的西装,露出里面防弹背心的金属光泽。
\"国际刑警!\"有人用德语大喊,\"放下武器!\"
灯光骤亮。林雅眯起被刺痛的眼睛,看到周老先生的手杖掉在地上,老人自己则被三个穿晚礼服的特工按在餐桌上。宴会厅角落,那个\"小提琴手\"的武器掉在地上——是把伪装的微型冲锋枪。
更令人震惊的是舞台上,本该在东南亚的陆雪晴正收起警官证。她穿着酒红色露背礼服,左手石膏上缠着施华洛世奇水晶,右手却握着一把格洛克手枪。
\"惊喜吗?\"她跳下舞台,高跟鞋踩碎了一只香槟杯,\"我们国际刑警也懂艺术。\"
周老先生被押走时,突然回头对秦远嘶吼:\"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暗河'收钱必办事!\"
陆雪晴直接用手枪柄敲在他后颈上:\"忘了说,两小时前'暗河'的瑞士账户被冻结了。\"她转向秦远,眨了眨眼,\"你父亲埋的另一个雷。\"
回酒店的车上,林雅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抖。温婉递给她热可可,金丝眼镜上沾着一点香槟泡沫:\"第一次看逮捕现场?\"
\"你们早就知道......\"林雅捧着杯子,\"知道他会带武器?知道陆雪晴在?\"
副驾驶的秦远解开领结:\"我们知道他忍不住。\"
车驶入隧道时,林雅在车窗倒影上看到自己锁骨间的子弹项链。镀银表面映着隧道灯,像一颗小小的星辰。她突然明白了这项礼物的真正含义——不是纪念伤痛,而是庆祝幸存。
酒店套房的电视正在播放突发新闻。周氏集团涉嫌跨国犯罪,所有资产被查封。画面切到歌剧院门口,记者身后的玻璃映出一个模糊人影——陆雪晴已经换回战术服,左手石膏拆了一半,正靠在装甲车边抽烟。
温婉关掉电视,从行李箱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明天早班机回国。\"她顿了顿,\"除非你们想滑雪?\"
秦远接过文件袋,里面是四张滑雪场的VIp卡。林雅突然想起什么:\"陆小姐也去吗?\"
窗外,苏黎世的雪渐渐停了。秦远望向远处阿尔卑斯山的轮廓,嘴角微扬:\"她得先去埋个新雷。\"
床头柜上的加密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一条消息:【日内瓦银行搞定,滑雪场见。——白狐】
林雅把子弹项链塞回衣领,金属贴着她跳动的心口,温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