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晨发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后,立刻别过脸去,用理智压下心中的所有悸动,强行使自己从那种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半晌后,再抬头望向安芷若时,眼中只余一片骇人的冰冷。
如果说之前是猜测,那么现在可以断定,他最近的异样,就是安芷若动的手脚。
否则,她的血,她的琴音,怎会如此轻易左右他的情绪。
司徒晨的异样,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众人此刻,都沉浸在安芷若悲伤的琴音中。
有些女君们,因为想到驻守边关的父兄,已经禁不住啜泣起来。
与词藻华美却情感空泛的诗相比,安芷若的曲子,显得极具真情实感,且更能引起众人情感上的共鸣。
秦舒雅自知被比了下去,不安地绞紧手中的绣帕。京都谁人不知,安芷若自幼便倾慕司徒晨。
虽然二人现已退婚,但保不齐她又生出悔意,想要以此挽回司徒晨的心,也说不定。
秦舒雅担忧的心,在看清司徒晨的神情后,才渐渐安定下来。想必安家主动退婚一事,定是让镇北王府十分难堪。
所以,即使安芷若想要挽回世子,恐怕也不会给再有机会了。
秦舒雅松开手中的绣帕,端起杯盏,轻抿一口,嘴角掀起一抹鄙夷的讥诮。
一曲终了,安芷若已眼尾泛红。她觉得自己许是刚才饮了太多的米酒,以至于勾起前世的伤心事。
自知失态后,她立刻向太子告辞,准备先行离去了。
太子见她状态不好,也没再强留。只语气温软地赞叹了几句,便允她回去休息了。
安芷若前脚刚走,司徒晨也立刻起身,向太子告辞后,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
太子看着司徒臣的背影,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即又恢复如常神色。
其余的人见此,纷纷互相交流个眼神,眸中满是戏谑。
秦舒雅望着男人急切追出去的身影,脸色瞬间惨白下去。
别庄大门处,安芷若刚想登上侯府的马车。突然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拉得向后踉跄几步。
腿上顿时传来的撕裂感,让她一声痛呼,弯下腰去。
丫鬟灵儿见此,立刻扑上来拉扯司徒晨。当她发现自己丝毫无法撼动男人的手臂时,转而语气急切地求道:
“请世子放开我家小姐吧,小姐腿上的伤还未痊愈,如何经得起这样拉扯。”
司徒晨一个伶俐的眼神瞪过去,顿时吓得灵儿浑身一抖。不自觉地松开了拉扯住衣袖的双手,一连向后退了三步。
这时,跟在一旁的清风,一掌劈在灵儿的后颈处,将软倒下去的小丫鬟,扛起来就带走了。
安芷若见灵儿被人打晕带走,再顾不得腿上的伤势,马上挣扎着要追过去。
只是她刚跨出两步,便脚下一空,被司徒晨打横抱起,而后,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在了马车里。
司徒晨坐在车垣上,一扬马鞭,马匹立时扬起四蹄,急速地向城外跑去。
安芷若在车中,被颠得七荤八素,原本的三分醉意,已经完全清醒。她弄不明白司徒晨突然发什么疯,也不知道将被带去哪里。
只能奋力地攀住车壁,待勉强稳定住身形后,她掀开车帘向外望去,见到马车已经驶出城门。
太子举办诗会的别庄,本就离城门不远,马车在驰疾驰之下,片刻便没入丛林。
慌张之下,安芷若一边拍着马车壁,一边色厉内荏地质问道:“司徒晨!你凭什么强行将我掳走?
我不想跟你去任何地方,你马上将我送回广阳侯府,否则我父兄绝对饶不了你!”
司徒晨对于安芷若的话,置若罔闻。依旧神色冷然地挥着马鞭。
马车在出城之后,又继续急行了半个时辰,才在一处极其荒芜的山脚下,堪堪停住。
安芷若只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已经被摇散了,此时,只能无力地趴在马车里。
安芷若的惨状,没有换来司徒晨丝毫怜悯。男人撩开门帘后,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将人硬生生拖拽下来。
安芷若生来便是侯府千金,是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哪里遭受过这样的罪。
司徒晨刚将人丢下马车后,安芷若双脚刚沾地,就膝盖一软,吱扑通一声,直接跌坐在地上。
正在她极力平复呼吸,压制胃内翻涌的恶心感时,司徒晨那铁钳般的大手,突然扼住了她的下巴。
安芷若被牢牢钳制住,小脸被迫扬起,与司徒晨四目相对。男人冰冷的神情,刺得她心底发寒。
她感觉自己的下颚骨,仿佛都要被捏碎了般。安芷若本能地抬起手拍打司徒晨,但她的这点力量,又岂能撼动男人强劲的手臂。
没一会儿,安芷若便失了最后的力气,无力地垂手跪坐在地上,任由司徒晨摆布。
见安芷若停止了反抗,司徒晨才语气冰冷地审问道:“说!你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安芷若根本不明白这狗男人在说什么,只满含怒意地反问道:“司徒晨,你要是有病就去看大夫,在这儿对我发什么疯?
你我已然退婚,从今以后再没半分关系,你凭什么强行将我掳来审问,我堂堂侯府千金,岂容你如此作践?”
司徒晨看着她被摇散的发髻,以及额边汗丝的碎发。骤然想起梦中两人欢好后,自己抬手为她拨开湿发的一幕。
这种莫名其妙的疼惜感,让司徒晨再次觉得自己被操控了。他怒气上涌地将安芷若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警告道:
“安姑娘最好识相点,将你用在我身上的术法赶紧解除,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本世子劝你别再心存侥幸,我想审的人,一个小小的广阳侯府可护不住!”
安芷若明白司徒晨说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他刚才提到父兄,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希望能够让司徒晨稍微忌惮一些。
若等她回到府中,安芷若反而不会对家人提起今天的事。毕竟在前世,广阳侯府就是毁在司徒晨手里。
思及此,安芷若伏在司徒晨脚边,吃力地伸手拉住他的衣摆,仰起头,软下态度说道:
“世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更是完全听不懂你说的术法,是什么意思。
你我虽自幼定亲,但我这世子的心,从来不在我身上。故此我便将咱们的婚事退了,也好成全你和秦舒雅。
难道我如此退让还不够吗?我自认从未有对不起世子的地方,你怎能如此对我?”
司徒晨看着自己的衣摆,被安芷若嫩白的小手紧紧攥着。脑中浮现的是情景,是梦与她欢愉过后,自己起身要离开时,女人哀求自己留下的场景。
他无情地抽出衣摆,这个动作与梦中的动作重叠在一起,使司徒晨更加焦躁起来。
仿佛他越接近安芷若,那些烙印在他脑海中的场景,就越是频繁出现。
司徒晨自然不会对她动刑,却不代表没办法让她说出实话。司徒晨没再逼问,一言不发地转身驾着马车离开了。
安芷若见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竟是真的将自己扔在荒郊野岭,心慌之下,急急呼喊了两声。
但她的挽留,显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没一会儿,马车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树林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后,安芷若的感官,仿佛被无限放大了。林子里的一声虫鸣,一声鸟叫,都能使她惊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