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烦了就那样靠在麦克鲁汉他们的车头上,和他们对视着,
“好了,那些高级参谋一定经常告诉你,关于他们所认为的我们的优势,那么让我告诉你我的理解,我们唯一的优势,是我们的上峰觉得我们可以随意的牺牲,我们只是数字,从一到十,成百上千,到万,十万,哪怕是一百万,也仅仅是一个数字,我们最好用的武器,不光是我们的上峰这样觉得,就连我们自己也这样觉得,就是我们自己。”
“我们可以随意的牺牲,但是我们都一样,你和我,和我们,我们都是人,也许我们语言不同,国家不同,但是我们也是人,就像你说的那样,当子弹飞过来的时候,如果我们掌握不好我们的武器,唯一保护我们的就是我们身上单薄的衣服。”
柯林斯好像是被说动了,他拉着麦克鲁汉的衣服,想要说两句话,可是他们的上下级关系很严格,就像是他们一样,朔玉的脑袋半个躲在死啦死啦的脑袋后面,看着烦啦这么说着,看着麦克鲁汉没了声音,
“别,别停啊,继续说啊?”死啦死啦虽然听不懂英文,但是他很会看人的脸色,他觉得这事情有门,可缓,不想让烦啦停下来,满脸着急的想让烦啦继续说,
“别停,别歇嘴,你告诉他们我们马上就要打大仗了,告诉他啊!”
朔玉突然的看向死啦死啦那张从眼睛里透露出的兴奋,那是他永远无法理解的兴奋,烦啦也猛得扭过头的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烦啦真的不是一个会用眼睛微笑的男人,他现在的样子特别的难看,
烦啦低下头,伸出一点儿舌头舔舐着自己干枯的嘴皮,不知道要不要说,看他这副样子,死啦死啦着急地开始用他的手势语言,对着两个美国人说,他们马上就要打大仗了,就在几个月后,
“我们,我们就要打大仗了,我们!let\/s go!let\/s go! 送死明白吗,我们这样冲上南天门就是在送死!”
死啦死啦的动作搞怪,嘴里发出乱糟糟的声响,朔玉就站在他身边这么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孟烦了实在是忍不了了,又冲了回来,对着他们团长那颗总是在胡思乱想的脑袋叫嚷着,让他歇了吧!
“人虞啸卿根本就没想让我们去打仗!”
“你想吗?你想的,是不是啊,孟烦了——!”
“谢天谢地,我没想!”
“团长,我们该想吗?我们真的是去送死的。”朔玉看着烦啦和死啦对着吵吵,也小声说了一句,虽然他不想开口,
有一种人在事情刚开始的时候,就能猜到后来的结局,他想,他跟祭旗坡上的家伙们已经有情份了,虞啸卿的一万两千在他这里就是一个数字,他不心疼,真的,
死啦死啦双手合十看着他眼前这两个祖宗,一个两个的在这种时候能不能稍微支持他一下,和他统一战线啊?
“干嘛啊你们,我求求你们,行不行,别这个时候退下来啊,行不行,祖宗们,啊?”死啦死啦看着找他要答案的两个家伙,一人脑袋给了一下,一手抓着一个,一只手又把烦啦给拍了回去,去他该去的位置上,
一只手拉着半仙儿留在了他身边,朔玉的半边肩膀被他们团长大力地掐着,和他一起看着,他低头看着他们团长摇摇欲坠的衣角 ,伸手犹豫着抓了上去,小声地说着,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的话,
“……生存要从死里来争取。”
现在他们川军团一共在册的人数有一千五百三十七个人,实际上的人数是一千三百五十六个,一千三百五十个活生生的人命。
他咬着自己的舌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感受着肩膀上死啦死啦颤抖的双手,听着烦啦继续和麦克鲁汉扯皮,
“我们最近要打一场大仗,可是我们不想无能为力。”
“你们早已经习惯了无能为力,习惯把最难打的仗留给你们的同僚。”
“你错了先生,最难打的仗都被交给了我们,没有其他人了,只有我们。”
“这是抱怨,你们还习惯抱怨。”
“我,去你大爷的!我不说了,不说了成吗?这位爷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好使!”孟烦了突然把头拧过来,对着死啦,嚷着,
被死啦死啦一个翻身就又给推了回去,烦啦抓着自己的脑袋,无可奈何地继续说着,
“我们等了一辈子,可是我们却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来学习,或者叫做进化,这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先生,现在您要把这也给带走,你觉得你离家很远,跟我们之间没法交流,你烦死了这场战争,我们同样也是!”
麦克鲁汉手里的手枪被收回了他腰间的枪套里,柯林斯坐在驾驶座那里,眼神在麦克鲁汉和孟烦了之间来回看着,现在说得话都是他能听得懂的,
麦克鲁汉在孟烦了在脑子里搜寻着英文词汇组织语言的时候,一直在用手比划着“No”,
这手势让孟烦了从心中生出一阵无能为力的怒火,他不想做这些注定没有什么用的事情,他转过身子再次看着半仙儿和他们团长,他不想这样,跟这个油盐不进的臭石头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让他去死好吗?反正我也打不过他,在他把我打倒之前,我先揍他两拳过过瘾行吗?他帮不了我们,人家也不想帮我们,是,他们是有飞机大炮,坦克航空母舰,可是就算是你叫他们一万声爷爷又怎能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我们拿牙啃,拿命上吗?我求求你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你就是让我送死,我都乐么兹的我就去了,不管是侦察也好,送死也罢,反正我现在活着的也不痛快,我们早就习惯你了,我求你了,只要你别让我们再求他……”
朔玉看着烦啦的吐沫星子因为激动喷了死啦死啦一脸,他的小黑手还放在死啦死啦的衣领上无力地抓着,像是落水者抓着一根浮木,
只是他们团长从烦啦开始求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是呆滞的,好像是一台失去动力的机器一样,他没有看老是喜欢抱怨的烦啦,只是拿着他手里一直都没有放下的毛瑟手枪,对着孟烦了的胸口,拿身体又把他给顶了回去,语气平淡,
“你信我崩了你吗。”
“团长!”朔玉不知道他们团长是说真的还是假的,他真的不会读心,只能赶紧去阻止,
“我念不懂你们的经。”
一句中文突兀地出现在麦克鲁汉的嘴里,被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不光是烦啦和死啦,就连坐在他旁边的柯林斯也一脸诧异的看着,
“这位年轻的先生说了唯一一句正确的话,我帮不了你们。”
麦克鲁汉从车上跳了下来,突然出现的中文让烦啦的嘴巴和舌头开始打结,柯林斯拿着枪也下来了,好奇地打量着麦克鲁汉和孟烦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是呀,我会说呀,我没说过我不会中文,是你们自己不用脑子。”麦克鲁汉边说着边伸手敲着他们团长的脑袋上的头盔,朔玉就站在死啦死啦旁边看着,麦克鲁汉说的中文很好,甚至比很多中国人都要好,
麦克鲁汉看了一眼旁边不知所措的孟烦了,又看了一下正对着他的团长,
“我是什么,我的职位是什么?旁边这位年轻的先生好像总把事情想复杂,在他变成哈姆雷特之前,我再重复一边我的职务是什么。”
“你的职务是联络官!”死啦死啦抢先回答道,脸上满是兴奋,凑了过去,
另一边柯林斯来来回回的看着这场越来越有意思的热闹,像只好奇的海豚,
“只会说英语的联络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