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纷乱,七嘴八舌,乌乌糟糟,让这里瞬间变成了一个菜市场,每个人嘴里都在喊着,大多数的是炮灰们,还有小部分被感染的精锐们,当作雕塑一样站桩的虞啸卿被他们忘记了,只剩下炮灰式的欢闹。
迷龙还是不忘记招惹,又总在拳头打过来的时候飞速逃离。
虞啸卿和他们团长始终没有靠近,只是在不远处看着,夜色黑沉沉,就连朔玉也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以及嘴里到底说了什么。
一切都乱了起来,只是那样的颇具感染力,让你控制不住也想说点什么,唱点什么,或许就只是站在那里,当作加入了进去,和他们一块儿燃烧着,好让这把火光更大一点儿。
朔玉的耳朵里插进来天南海北各个地方的声音,有的他听明白了,有的他没听白,但是他不在乎了,他手里拉着大山,和她在这样的夜里简单的跳着,孩子的笑声紧贴着他的心一起飞翔。
烦啦早就把他给抛下了,跑向了别处,站到一个已经空了的物资箱子上,那会让他看起来高一点儿,然后他朗诵着那首朔玉也曾经听过的《少年中国说》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孟烦了念得激动,朔玉倒是第一次知道这一篇还有这么多的字,是那么的长,他是写给青年人的一篇呼吁,有人以为自己忘了,可是等到别人说起的时候才蓦然的发现自己的嘴巴也在跟着一起念着,
不知道念到何句的时候阿译也开始跟着烦啦一起念着,甚至是何书光,张立宪……
上过学,念过书的,心里头还有一个少年中国在的都在念着,和突然变高了烦啦一起,
一个声音突然变成了所有人的声音,所有人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个声音。
有的人没有发出声音,可是嘴里也在跟着一起念着,有的人嘴里发着声音,举止也是慷慨激昂的,神情激动,有的人不止慷慨激昂,念着念着自己都哭了……
朔玉把大山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让她也看着,看得清楚点,仔细点,因为这个国家将来会属于她,属于每一个心里自有一个少年中国的他们。
有的事即使知道做了会失败,但也依旧有人前仆后继地去做,因为他们心中有希望,他们相信就算是失败了,至少他们留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只待阳光,雨露滋润,便可以再度生根发芽的种子,没有事情是没有意义的,只要去做那就是意义。
突兀的巴掌声响着,烦啦刚念到最后一句,所有人跟着他一起回头看过去,在烦啦差点从箱子上摔下去的时候,朔玉恰好接住了他,让他错失了一次屁股和母亲大地接触的机会。
虞啸卿手上的巴掌拍得很是实在,结实,朔玉看着他的那个样子,很怕照他那样的拍法,回去的时候自己的手都得发麻,可是虞大少好像并无感觉,他的嘴里叫着好,他的眼角亮晶晶的,脑袋上照样带着个头盔。
他的巴掌声和叫好声,让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毕竟虞大少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大家只是都在看着他,看着他要做什么?
朔玉也看着他,同样也看着他身后跟着一起过来的死啦死啦,那家伙的脸上挂着像是拿刻刀刻上去的笑容,只是眼睛里充着水光,朔玉只是疑心是他的眼睛太亮了,他从没见那家伙哭过(大多数时候他以为他哭了,但实际上又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虞啸卿不在乎突然的冷清,却还是在自顾自地拍着巴掌,炮灰们像是被定格的搞笑雕塑,身体瞬间僵硬的不知道往哪里摆,精锐们立正,又绷起了他们的脸,像一个个小号虞啸卿。
朔玉默默的把脖子上的没好多分量大山放到地下,看着虞啸卿迈着正步冲他们这里走过来,迷龙被吓得“哎呀妈呀”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倒在地上,反正是先晕过去再说了。
和这样的一个人的做朋友,真的是一件高兴的事,起码你永远都有不要钱的热闹的可以看,也许等到迷龙这家伙七老八十,他也会完全不顾着自己飞出去的假牙,和一把碎骨头渣子的老胳膊老腿继续扭着,散发着他的生命与活力,他是真的很想看看那个时候。
虞啸卿这个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冷场,他也丝毫不在意冷场,迷龙晕过的脸,被那根生硬的黑色教鞭指着,然后这个昏家伙就变成了他们这个突击队的队长了,由虞师座亲自任命的第一个。
站在这里发疯的家伙们都是他们计划行动的突击队和一部分第一梯队的,是到时候攻占半山石,冲进树堡的突击队,也是在虞啸卿和死啦死啦的多次推演里,几乎会全部死光光的突击队。
现在迷龙这家伙成了这突击队的第一个了。
虞啸卿跟死啦死啦说让大家休息,热闹也就散了。
炮灰们围在又重新站起来的迷龙身边,幸灾乐祸的开始看笑话,对面的精锐把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尤其是何书光,朔玉想他一定特别想做这个迷龙躲都来不及的突击队长,他迫不及待地使用着自己的生命,如果他可以听进去什么的话,朔玉真想跟他说,请不要这样着急。
丧门星被剃光的脑袋还没有长出来毛,这几天在黑洞洞里待着倒是连眉毛都已经掉光光了,跟迷龙用东北说着“得瑟”,
“是啊,迷龙哥,有时候,你就是那个太得瑟了。”
“龙哥,叫你没事找事吧。”
“本来烦啦是第一个,这家伙好了喏,你要让我来啊~!你好喽,你成了第一个呢!”
迷龙的身子边上突然长出了很多的脑袋,看着傻眼的迷大爷这一回可算是得瑟不起来了,都有点子幸灾乐祸在的。
朔玉笑着,迷龙的得瑟招来了报应,但是他不是在笑迷龙,而是笑他现在已经看不见了的南天门,我不怕你了,尽管来吧,我们早晚会拿下你的,你也不用太得瑟!
克劳伯要去睡觉了,因为没热闹可以看了,
人群散去,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了,夜是那样的黑,要不是身旁忽隐忽灭的火光,朔玉会以为他们还是在那个黑肠子里,没出来呢。
迷龙好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来,虚张声势地继续嚷嚷着,看着对他嘻嘻傻笑的豆饼,
“得瑟,让你们得瑟吧!我告诉你,我第一个,你就第二个,你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七个,八个,九个!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迷龙把这几个留下来看他笑话的家伙们都排了个序,就好像这样就有人陪着他一起了。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大胡子跟他说,那你还是第一个啦!
朔玉看着他们团长,自始自终这家伙一句话都没说过,他现在真的不想看着那双眼睛,可又不得不看,他从来不是一个安静的家伙,可是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你会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没有之一。
大家四散着都走了,去找了各自的帐篷睡觉,明天又不知道是个什么在等着他们,所以得抓紧时间休息。
篝火已经渐渐熄灭,只剩下缓缓上升飘在空气中的青烟随风跳舞,火堆里还没有烧没的木柴,发出兹啦兹啦的声音,缓慢的变成黑灰色的渣子。
最后这片空地上也就只剩下他和死啦死啦,以及拉着他的手不想放开的大山,毛豆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美美睡觉了。
他也想哄着大山去睡觉,可是却掰不开紧握着他的手指,他只好抬头看着他的团长,从看见这个家伙的第一眼的时候,他就在说,他是他们的团长,真的,是他们的团长。
而现在他真的是了,他就只是看着他,像他看着我们一样,看着他。
“团长,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