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朔玉离开那个小房子的时候,时间已经快接近黄昏了,心里沉重,脚步也很沉重,不过等他回到溃兵站的时候,看着大变样的地方,和门口巴望着他们的混蛋们,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真的是一个能力很低,能做的事很少的半仙,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神仙了,他只能保护很少的一部分人,这世间的苦难太多,太沉重,他根本就没办法都去管,
可是他还有身边这些家伙,他害怕孤独,害怕漫长的生命,所以他无比的喜欢热闹,喜欢人群,喜欢和人们凑到一起,尤其是和这群家伙在一起,
康丫,不辣,要麻他们一拥而上,帮朔玉拿身上扛的大包小裹,朔玉把一个医药箱递给兽医,像是献宝一样,这里面有的东西都是他师部医院偷偷拿的,反正少几瓶药应该,大概看不出来吧?看出来也不知道是他拿的,眼前的老头乐得开心,就让他觉得自己做的事还是蛮值得的,
朔玉手里还拿着一长条肥瘦相间的猪肉,本来他打了一头野猪,可是一想吃不完放着都该坏了,就和东市卖猪肉的张大哥商量了一下,把肉先存到他那里,然后每天去哪里拿肉,这样一头猪能吃很长时间,张大哥他们家也可以多挣些钱,
溃兵站里到处弥漫着艾草和薄荷的香味,相比他走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大的院子被归置的整整齐齐,这才像个样子,不管干什么都好,不能浑浑噩噩的,迷迷糊糊的,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求夸奖,不大的院子里已经被阿译用白石灰粉画好了篮球线,歪歪扭扭的,朔玉也不知道对不对,唐副师座给的篮球和球筐正归置地放在哪里,就是现在无人问津,
阿译脸上透着一丝薄红,显然他是觉得自己终于做成一件什么事,很是开心,烦啦脸上还是那股子别扭劲儿,朔玉左右看了他们一圈,竖着大拇指,毫不吝啬的他的夸奖,
“真不错,哎呦喂,这也太可以是吧,我都没认出来,这还是咱们之前那个猪窝吗?啊?瞧瞧,瞧瞧,这小篮球框,这屋子,这干净,顶好啊——!真的顶好——!”
朔玉这副样子让大家都想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毛豆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刚才在朔玉去师部的时候这家伙就不见了,现在又出来了,小脚步跟在朔玉脚后面,和他一起走着,小脖子挺着,好像在巡视他的领地一样,
雷宝儿看着很想上手摸一下,被上官戒慈拉了回来,
朔玉趁机拍了一下每个人的脸,就连雷宝儿的他都拍了,该说不说,还是小孩子的脸更好摸一点,
“行了行啦啊,一个个的都不饿啊?吃饭吃饭,挺像样的,真的挺像样的,这就对了,咱们可是打着胜仗回来的,等过几天团长也回来了,保管让他大吃一惊,是不是?”
“让他跪在地上管你们叫爷爷好不好啦~!”
朔玉手脚勤快的在灶台边忙活着,今天晚上他弄的是大乱炖,还是麻辣烫风味的大乱炖,
就是花椒和辣椒都有,让大家吃完了发发热,有点火气,和热气。
刺激的味道回荡在每个人的口腔里,熨烫的热气晕散在胸口里,美食总是最抚慰人心的,大家忙活了半天终于吃上了饭,才发现自己其实都已经饿得不行了,一时间就只剩下吃饭的扒拉碗的稀拉稀拉声,
克劳伯吃得很快,别人才吃了一碗,他已经吃了两碗了,朔玉担心他再吃下去会消化不了,于是在他又一次说着自己饿了的时候,只给他打了一碗热汤,
他也端着一只碗吃着热乎乎的大乱炖,这一锅除了没有豆制品和现代工业加工的各种塑料丸子之外,味道还是和他以前吃的麻辣烫没什么的区别的,毕竟麻,辣,烫这三个东西都有了,还想要什么呢,三花淡奶吗?
烦啦蹭着木柱子过来,可能是想要说点什么,朔玉倒是先开口了,把脸从碗里抬起来,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我去见过小醉了。”
“什么?”孟烦了脸上的表情有点不敢置信,瞪着小眼睛把他原本想说的话都给忘了,
“我说我去看过小醉了,一个女孩子生活蛮困难的,我就把咱们的东西分给她一小部分,我跟她说她哥哥死了,我还说我认识你,她说让我不要安排你做排头兵,她已经死了一个哥哥了。”
孟烦了低着头,又想起了那个笨手笨脚的四川女孩,那个管他叫哥哥的八只脚螃蟹,他垂头丧气的坐在朔玉身边,和半仙儿相比他真的就好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哦,对了,我还去了一趟师部,我觉得咱们团长肯定会回来的,虞大铁血脑子冒泡了才会把他给杀了。”
“还有从明天开始,你带着大家恢复训练,咱们是军人,以后还是要打仗的,也吃了大半个月的闲饭了,身体也都恢复过来了,也该恢复训练了,哪怕就是跑一跑,跳一跳也好,你不是上过学吗,教他们跳跳健身操也好嘛。”
朔玉就好像在说着家常一下安排着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要干的事情,烦啦只觉得他脑袋坏了,那个假团长是一定会完蛋的,自打他第一次看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生了一副该死的样子,他不完蛋谁完蛋?
他不明白半仙儿是哪里来的自信虞啸卿不会一枪把他给毙了的,老天爷告诉他的吗?
“你,你们家上学还教健身操啊?”
烦啦还是第一次听说上学还要学什么健身操,他上的是什么学校,这个问题他好像一直都没问过半仙儿,不过看他拿出来的那张律师证应该是国外的大学吧,也不知道这样的家伙怎么会出现在禅达的死人堆里,
“我上学的时候确实教啊,天天都得做呢,明天虞大铁血约我去比划两招,我打算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东北地三鲜~!”
朔玉想说自己当然是上的正常的学校啊,当年就那个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没少折磨当时还是小小老子的她,但是反应及时的闭上了嘴巴,因为那样的学校不会出现在现在这个时候,
“我说您能不学迷龙了成吗?这都是哪来的形容词啊?”
“好吧,我觉得这样说话还挺有意思,烦了烦了,你聪明,你最聪明,阿译其实不比你差,就是他有的时候脑子老犯轴,别老逗他,发发你那不多善心好吗?”
“别,小太爷我从来就没有那东西。”
“你有,你就是嘴上不说而已,烦了烦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明天开始就要早起啦,等团长回来说不定咱们这群家伙就又要去打仗了!胜利是等不来的,胜利是要靠我们打出来的。”朔玉摇头晃脑的说着,他头顶上的毛豆就有样学样的跟着他一起摇头晃脑,
“你大爷才盼他回来,大爷才想去打仗呢,小太爷不想打仗。”
“大爷,孟大爷敢问你今年高寿啊?”
“哈哈哈。”
其他人看着烦啦郁闷的样子,幸灾乐祸的笑着,一点战友情都没有,他们喜欢任何一个嘲笑,和落井下石的时候,这是他们唯一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了,
但其实日子也可以换一种活法,
黄昏在孟烦了的口不对心的怒骂和大家伙的哄笑声中落幕,朔玉脸上挂着笑,催着大家吃完饭了在院子里转圈圈,消消食,到最后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他带着雷宝儿还有康丫不辣,丧门星他们在他们的这个不大的院子里玩起了老鹰捉小鸡,就连满汉和泥蛋也加入进来,狗肉有的时候还充当“老鹰”来着,
孩子的欢闹声,五湖四海的奔跑声,还有时不时哎呦喂的大叫声充斥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
被狗肉淘汰的朔玉在另一边蹲着看早就被淘汰的阿译浇他的花树,这一棵不是原来那一棵,这一棵更好,开花也多,
上官戒慈和兽医在煤油灯底下看着这一幕,兽医的手里拿着一杆老烟枪,里面有朔玉去军需处顺来的一点烟草,以至于这杆烟枪终于有了点味道,不想原先那样干巴巴的,
上官戒慈脸上笑着靠在木头门框上,看她的男人和孩子一起开心的玩闹,
朔玉有点不好意思的站到上官戒慈的旁边,掏着兜里的香皂递了过去,
“那个,上官姐,这个是茉莉味的,挺好闻的,就洗脸,洗头,洗衣服都能用,小孩子的衣服应该香一点。”
上官戒慈看着眼前的朔玉,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一个心里和雷宝儿差不多的小孩儿,她知道眼前的这幅难得一见的场景,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一群穿着军装的男人和一个小孩,再加上一只猫,一条狗玩得不亦乐乎的这幅画面,没有眼前的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幼稚但开心,就好像童话故事才会出现的场景,而朔玉就是那个帮助实现这一场景的仙女教母,或者应该说是教父。
上官戒慈收下那块包装简陋泛着茉莉花香的香皂,继续看着迷龙作弊,把雷宝儿弄到自己脖子上让狗肉够不到,以至于生气的冲他吠叫,
朔玉嘴里怪叫着冲过去,大喊着“重来重来——!”,迅速开启下一场追逐游戏,这一次他来当老鹰,狗肉当鸡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