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贰 第73章 西出阳关 荒原初探

玉清殿的谕令一下，便是雷厉风行。

没有过多的叮嘱，也没有冗长的仪式。对于即将踏上凶险征途的弟子而言，过多的言语反而显得苍白。萧逸才和诸位首座的目光中，已经包含了所有的期许、信任与担忧。

周也、李天然、林峰、云惊鸿四人，在领受了任务之后，便各自返回自己的山峰，稍作准备。

大竹峰，守静堂。

宋通看着眼前即将远行的最小弟子，这位憨厚的汉子，此刻眼中满是关切。他不像其他首座那样擅长言辞，只是笨拙地往云惊鸿的包裹里塞着各种东西。

“这个，是大黄丹，疗伤用的，多带些。” “还有这个，清心丸，蛮荒之地瘴气重，这个能静心凝神。” “哦对了，还有这个护身符，虽然不是什么厉害法宝，但带着总能安心些……” “吃的……吃的不能少，你石磊师兄给你烙了些干粮，路上饿了垫垫……”

云惊鸿看着师父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两年来，宋通待他如同己出，这份朴实无华的关爱，使他心中满是温暖。

“师父，够了，够了。”云惊鸿连忙阻止，“弟子都带好了。”

宋通这才停下手，叹了口气，拍了拍云惊鸿的肩膀，语气郑重：“惊鸿，记住掌教真人的话，安全第一。你体内的情况特殊，遇事千万不可逞强。打不过，就跑，不丢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弟子记住了，师父。”云惊鸿认真地点头。

“嗯。”宋痛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的东西，塞到云惊鸿手里，“这个，你拿着。”

云惊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色泽暗沉、毫不起眼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宋”字。

“这是……？”

“这是我早年行走江湖时偶然得到的一块‘敛息玉’，”宋痛解释道，“算不上什么宝贝，但戴在身上，能稍微收敛你自身的气息波动，或许……在你需要隐藏行迹的时候，能有点用处。”

云惊鸿心中一动。他知道师父是担心他体内那难以完全遮掩的玄火和寂灭气息，在关键时刻暴露自己。这份细致的关怀，让他眼眶有些发热。

“多谢师父！”他郑重地将敛息玉贴身收好。

与其他几脉相比，大竹峰或许没有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弟子，也没有那么多威力强大的法宝传承，但这份沉甸甸的、朴实的关爱，却是云惊鸿心中最宝贵的财富。

告别了师父和前来送行的几位师兄，云惊鸿深吸一口气，御起飞剑，朝着约定的集合地点——青云山山门处飞去。

当他抵达时，周也、李天然、林峰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周也依旧是一副温和沉稳的样子，看到云惊鸿，对他点了点头。 李天然白衣胜雪，俏立一旁，神情清冷，只是目光在掠过云惊鸿时，似乎停留了那么一瞬。 林峰则显得有些兴奋和迫不及待，手中紧握着他那柄名为“断岳”的蓝色仙剑，跃跃欲试。

“人都到齐了。”周也看了一眼天色，“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出发！”林峰率先响应，祭起飞剑，化作一道蓝色长虹，冲天而起。

李天然和周也也相继御剑跟上，白虹与青虹交相辉映。

云惊鸿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离愁别绪压下，眼神变得坚定。他祭起的是一柄由宋通为他炼制的普通飞剑，虽然品阶不高，但在他日益精纯的太极玄清道真元催动下，速度倒也不慢。寂灭剑被他背在身后，轻易不外露，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一道青光闪过，他也紧随三人之后，朝着西方天际飞去。

四道流光，如同离弦之箭，迅速消失在青云山的云海之中，朝着那遥远而神秘的蛮荒圣殿方向，开始了他们漫长而艰险的征程。

西出阳关无故人。

当真正离开了中原腹地的繁华与灵秀，进入广袤的西部地域时，四人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何为“蛮荒”。

越往西行，人烟越是稀少，城镇变成了零星的村落，最后连村落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和连绵起伏、寸草不生的秃山。

天地间一片苍茫，黄沙漫天，狂风呼啸，空气干燥而炽热，灵气也变得稀薄而狂暴。与青云山的钟灵毓秀相比，这里简直如同世界的另一面，充满了原始、粗犷和危险的气息。

四人都是天之骄子，平日里在青云山修行，虽然也曾下山历练，但大多是在中原相对安定的区域。如此深入蛮荒之地，对他们来说，都是第一次。

最初的新奇感很快被严酷的环境所取代。

白日里，烈日炙烤着大地，温度高得吓人，即使以他们的修为，也感到阵阵燥热。更麻烦的是，空气中弥漫的沙尘和狂暴的灵气，对法宝和真元的消耗都比在中原要大得多。

到了夜晚，气温又会骤降，寒风刺骨，温差极大。而且，荒野之中，潜藏着各种未知的危险。一些适应了恶劣环境的妖兽、毒虫，会在夜间出来活动，它们的攻击往往迅猛而诡异，令人防不胜防。

仅仅是赶路，就耗费了他们不少精力。

“这鬼地方，真是人待的吗？”连续赶了十数日路后，林峰忍不住抱怨起来。他性子最急，也最不耐烦这种枯燥而艰苦的跋涉。此刻他脸上沾满了风沙，嘴唇有些干裂，显得颇为狼狈。

李天然虽然没有抱怨，但清冷的脸上也难掩一丝疲惫。她出身小竹峰，功法偏向阴柔，对于这种干燥酷热的环境，适应起来也颇为吃力。

周也相对好一些，他性格沉稳，不断提醒大家节省真元，注意警戒。他取出地图，仔细比对着周围的地形：“按照地图显示，我们再往前行进大约五百里，就能进入‘黑风口’。穿过黑风口，应该就能看到蛮荒圣殿外围的‘枯寂山脉’了。长青师叔约定的接头地点，就在枯寂山脉边缘的一处隐秘山谷。”

“黑风口？”云惊鸿看向地图，眉头微皱，“地图上标记，那里似乎常年刮着一种奇特的黑色罡风，威力极大，寻常修士难以通过。”

“没错，”周也点头道，“黑风口是进入蛮荒圣殿区域的一道天然屏障。那里的罡风不仅威力强劲，而且似乎还蕴含着某种侵蚀神魂的力量，十分诡异。我们必须小心应对。”

云惊鸿默默点头。他体内的寂灭之力，对于这种蕴含负面能量的环境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感应，越是靠近黑风口，他越能感觉到一种压抑而危险的气息。

四人稍作休整，补充了些水分和食物，便再次启程，朝着黑风口的方向飞去。

越是靠近，风声越大。起初只是呜呜作响，渐渐变成了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尖啸。天空也变得昏暗起来，不再是纯粹的黄色，而是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流。地面上的黄沙被卷起，形成了无数道细小的龙卷，景象骇人。

当他们终于抵达黑风口时，眼前的景象让四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前方是一道巨大的峡谷，两边是如同刀削斧劈般的黑色峭壁，高达千仞。峡谷之中，狂风怒号，无数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如同狂舞的黑龙，互相纠缠、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那黑色的罡风，不仅仅是风，更像是一种实质化的能量，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峡谷两侧的峭壁上，布满了被罡风切割出的深深沟壑，光滑如镜，可见其威力之恐怖！

更让人心悸的是，那罡风之中，似乎真的蕴含着某种诡异的力量。仅仅是站在峡谷入口，四人就感到一阵心神不宁，仿佛有无数冤魂在耳边哭嚎，试图侵入他们的识海。

“好厉害的罡风！”林峰脸色凝重，祭起了自己的断岳剑，蓝色的剑芒绽放，形成一道光幕护在身前，抵御着入口处逸散出来的风压。

李天然也祭出了自己的飞剑，白色的剑光清冷如月，同时捏了个法诀，一层淡淡的冰晶护罩出现在周身，抵御着那股侵蚀神魂的力量。

周也最为沉稳，他取出了一面青色的玉符，捏碎之后，一道温和的青光将四人笼罩在内。“这是师门赐下的‘定神符’，可以暂时抵御神魂侵扰。但这黑风威力太大，我们的护身法力消耗会很快，必须尽快通过！”

云惊鸿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仔细感应着那黑色的罡风。他发现，这罡风中蕴含的力量，与他体内的寂灭之力，似乎有某种隐隐的联系，但又截然不同。寂灭之力是纯粹的死寂与终结，而这罡风，则更像是一种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的负面能量集合体。

他尝试着运转太极玄清道，温和的真元流转全身，抵御着那股神魂侵扰。同时，他小心翼翼地引动了一丝玄火之力，附着在体表，那炽热的阳刚之力，对于阴寒的罡风有着一定的克制作用。

“走！”周也低喝一声，率先冲入了峡谷之中。

林峰和李天然紧随其后。

云惊鸿深吸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一进入峡谷，四人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狂暴的黑色罡风如同无数柄利刃，从四面八方切割而来，撞击在他们的护身光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响声。护身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真元的消耗速度远超预期！

更可怕的是那无孔不入的神魂侵扰！即使有定神符的保护，那如同魔音灌耳般的哭嚎和嘶吼，依旧不断冲击着他们的识海，让他们心烦意乱，难以集中精神。

“这风……好诡异！”林峰咬着牙，全力催动断岳剑，蓝色的剑芒越来越盛，艰难地在罡风中劈开一条通路。

李天然俏脸发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功法偏向灵巧，在这种纯粹比拼力量和防御的环境下，显得有些吃力。好在她的神魂修为似乎颇为不俗，对于神魂侵扰的抵抗力比林峰要强一些。

周也作为领队，顶在了最前面，他手中的青色飞剑光芒大放，不断击碎迎面而来的大型黑色风刃，同时还要分心照顾身后的师弟师妹。

云惊鸿的情况，则有些奇特。

他发现，当他运转太极玄清道和玄火之力抵御罡风时，丹田深处那沉寂的寂灭之力，竟然隐隐有些……兴奋？仿佛这狂暴的黑色罡风，对它而言，并非完全是威胁，反而像是一种……可以吸收的养料？

这个发现让云惊鸿心中一惊，但随即又是一动。他想起了《天书》残卷中一些关于“纳万物为己用”、“转化对立”的晦涩描述。

他小心翼翼地，尝试着不再完全用太极玄清道和玄火之力去硬抗，而是分出一丝心神，引导着那微弱的寂灭之力，去接触那些侵入护身光罩缝隙的、细小的黑色罡风气流。

嗡！

当寂灭之力接触到黑色罡风的瞬间，云惊鸿只觉脑海微微一震。那狂暴混乱的黑色罡风，在遇到纯粹死寂的寂灭之力后，竟然像是冰雪遇到了烙铁一般，迅速消融、转化！一部分最为狂暴毁灭的能量被寂灭之力直接湮灭，而另一部分相对“温和”的、蕴含着某种阴寒本源的能量，竟然顺着寂灭之力的引导，缓缓流入了他的经脉！

这股外来的阴寒能量虽然微弱，却让他体内的寂灭之力活跃了几分，同时，也让他对于这黑色罡风的抵抗力，似乎增强了一丝！

“果然可以！”云惊鸿心中暗喜，但不敢大意。他知道这种转化极其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狂暴的罡风反噬，或者让寂灭之力失去控制。他只能极其谨慎地、缓慢地进行着这种尝试，同时依旧以太极玄清道和玄火之力作为主要的防御手段。

即便如此，他的压力相比起其他三人，似乎也减轻了不少。他甚至有余力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黑风口峡谷极长，仿佛没有尽头。越往里走，罡风越是猛烈，神魂侵扰也越是严重。四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这样下去不行！”周也焦急地喊道，“真元消耗太快了！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

就在这时，云惊鸿眼神一凝，指着左前方峭壁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说道：“周师兄，看那里！”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狂暴的黑色罡风稍微稀薄一些的峭壁上，有一个半人高的、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山洞入口，被乱石半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好！我们过去！”周也当机立断。

四人奋力朝着那个山洞挪去。最后一段距离，几乎是咬着牙硬撑过去的。当他们终于踉跄着冲进那个狭小的山洞时，都忍不住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山洞不大，仅能容纳四五人。洞口有乱石遮挡，虽然依旧有部分罡风渗透进来，但相比外面那毁天灭地的景象，这里简直如同天堂。

“呼……总算能喘口气了。”林峰抹了把汗，心有余悸地看着洞外狂舞的黑色风龙。

李天然也松了口气，拿出丹药默默调息。

周也检查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危险，才对云惊鸿道：“惊鸿，幸亏你眼神好，不然我们恐怕撑不到头了。”

云惊鸿摇了摇头：“我也是偶然看到的。”他没有说自己是因为寂灭之力的感应，才注意到那个地方的能量波动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

四人抓紧时间在山洞里打坐调息，恢复消耗的真元。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四人的状态都恢复了不少。

“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周也说道，“这黑风口不知有多长，必须尽快通过。大家把状态调整到最好，我们一口气冲过去！”

正当四人准备再次出发时，云惊鸿的眉头忽然一皱。

他那因为吸收了少量罡风能量而变得更加敏锐的寂灭之力感应到，在他们前进的方向，峡谷深处，似乎有……其他的气息波动！而且，那气息……阴冷、邪恶，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等等！”云惊鸿低声喝道，“前面……好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