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贰 第92章 道基心源种 凡尘渡厄难

千瘴林外，月色如霜，洒落在一片相对僻静的山坳之中。

篝火再次升起，驱散了林间的寒意与瘴气带来的阴冷。经历了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战，所有人都显得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未来的隐忧。

忘尘道人正在为自己处理伤口，他伤势不轻，但更多的是消耗过大，脸色依旧苍白。苏流云则守在云惊鸿身边，眼中充满了担忧。云惊鸿盘膝而坐，脸色时青时白，气息紊乱不堪，显然之前强行使用的归墟一剑，让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体内原本融合的三股力量在没有他的束缚下如同脱缰的野马，互相冲突，撕扯着他的经脉，痛苦万分。

小白坐在一旁，没有言语，看似悠闲，但那双灵动的眼眸却不时瞥向张小凡和云惊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张小凡看着盘膝苦撑的云惊鸿，眉头微蹙。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云惊鸿体内那三股力量的混乱与狂暴。太极玄清道的平和中正，玄火鉴的炽烈霸道，寂灭剑的死寂毁灭……他曾在青云山点拨过云惊鸿关于三力融合，对这三种力量的状况也知一二，只是比之当时，这三股力量都暴涨了许多。

之前云惊鸿能在危急关头使出归墟一剑，爆发出惊人威力，一部分是凭借生死关头的潜能爆发，一部分恐怕也是得益于那卷《天书》总纲的玄妙。

只是这种危机关头的强行融合，与他之前所点拨的方式要暴烈许多，终究是饮鸩止渴，后患无穷。此刻，反噬之力汹涌而来，若不及时梳理引导，轻则经脉尽断，修为全废，重则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小凡，这孩子……”小白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他体内的力量很麻烦，比你当年……似乎还要复杂一些。”

张小凡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嗯。佛道魔三家虽也冲突，但终有相通之处。他这三股力量，太极玄清道是正道根基，玄火之力至阳至刚，乃焚香谷传承，而那寂灭之力……却蕴含着一股纯粹的毁灭与死寂，与《天书》有关，却又似乎更加……极端。”

他想起了寂灭剑上那股连他都感到心悸的“归墟”之意，那是一种要将万物拖入永恒死寂的可怕力量。

“若无人引导，他很难真正掌控这三股力量。”张小凡沉吟道，“随着他修为的增长，每一次的融合，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忘尘道人闻言，脸上露出苦涩和担忧：“前辈，惊鸿他……晚辈无能，无法指点他修行这寂灭之力，如今又添了玄火……”

张小凡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自责，目光转向云惊鸿，缓缓道：“或许，我可以试试。”

此言一出，忘尘道人和苏流云都是一惊，随即眼中露出希冀的光芒。在他们心中，张小凡早已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既然他开口，那或许真的有办法！

小白看了张小凡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了然。她知道，张小凡并非滥好人，但他看到了云惊鸿身上的某些特质，或许是那份坚韧，或许是那份执着，又或许……是看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命运轨迹。

张小凡走到云惊鸿面前，盘膝坐下，伸出右掌，轻轻按在了云惊鸿的后心“灵台穴”上。

“守住心神，不要抵抗，仔细感应我渡入你体内的气息，尝试用你的太极玄清道去接纳、引导，而不是对抗。”张小凡的声音平和而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云惊鸿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意识都有些模糊，听到张小凡的声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强行凝聚心神，按照他的指示去做。

他也不知为何，每一次听见或见到张小凡便感到无比的安心和平和。

一股温和却又无比精纯、浩瀚如海的真元，缓缓渡入了云惊鸿体内。

这股真元，并非单纯的太极玄清道，而是融合了佛、道、魔三家精髓，经过张小凡自身多年修行和《天书》感悟，早已返璞归真、圆融无碍的独特力量。

这股力量一进入云惊鸿体内，并未立刻去压制那狂暴的三股力量，而是如同春风化雨般，先是缓缓流淌过他受损的经脉，以一种温和的方式进行修复和滋养。

云惊鸿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原本撕裂般的疼痛感竟然奇迹般地开始减轻，混乱的气息也渐渐平复下来。

“凝神，内视你的丹田气海。”张小凡的声音再次响起。

云惊鸿依言内视，只见自己的丹田气海之中，一片混乱。青色的太极玄清道真元，赤金色的玄火之力，以及带着墨色死寂气息的寂灭之力，如同三条互不相容的孽龙，互相缠绕、碰撞、撕咬，将整个气海搅得天翻地覆。

就在这时，张小凡渡入的那股温和真元，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调停者，悄然介入了这三股力量之间。

它没有强行分开它们，也没有试图去压制任何一方，而是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在它们之间建立起一种微妙的联系和平衡。

“太极玄清道，是你青云根基，讲求阴阳相济，中正平和，当为三力之‘基’，承载一切。”张小凡的声音直接在云惊鸿的心底响起，如同暮鼓晨钟。

随着他的话语，那股外来的温和真元引导着青色的太极玄清道真元，不再是单纯地与其他两股力量对抗，而是开始尝试将它们“包裹”和“容纳”，如同大地承载万物。

“玄火之力，至阳至刚，焚尽万物，亦可淬炼真身，当为三力之‘阳’，主生发与爆发。”

温和真元又引导着赤金色的玄火之力，不再是狂暴地灼烧一切，而是开始有规律地流转，如同炉火纯青般，散发出强大的生命力和爆发力，但被太极玄清道的“基”所约束，不至于失控。

“寂灭之力，源自《天书》，蕴含毁灭与归墟，至阴至寂，当为三力之‘阴’，主寂灭与终结。”

最后，那股墨色的寂灭之力，在温和真元的引导下，也渐渐收敛了那股吞噬一切的死寂，变得更加内敛和深邃，如同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无底深渊。它不再与玄火之力直接冲突，而是在太极玄清道的调和下，与玄火之力形成了一种对立而又统一的奇妙平衡，宛如太极图中的阴阳鱼。

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需要对力量的理解和掌控达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张小凡不仅要引导云惊鸿自身的真元，还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模拟和演示这种平衡状态，其间消耗的心神和真元，难以估量。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篝火哔剥作响，夜色渐深。

忘尘道人和苏流云紧张地看着，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这关键的时刻。小白则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假寐，但偶尔闪过的精光表明她也在密切关注着。

云惊鸿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原本紊乱的气息也变得悠长而平稳。他紧闭着双眼，眉头舒展，似乎沉浸在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

在他的丹田气海内，原本混乱不堪的三股力量，此刻已经泾渭分明，却又互相依存，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循环。青色的太极玄清道如同一个旋转的磨盘，构成了气海的基底；赤金色的玄火之力如同骄阳，悬于其上，散发着勃勃生机；墨色的寂灭之力则如同寒月，沉于其下，蕴藏着无尽死寂。三者之间，通过那股温和的外来真元作为桥梁，缓缓流转，生生不息，形成了一个初步的、脆弱但却真实存在的平衡。

“阴阳相生，寂灭为引，玄火为锋，太极为本……”张小凡的声音再次在云惊鸿心底响起，“这只是初步的融合之道，未来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去完善。记住，力量本身并无对错，关键在于掌控它的人心。”

云惊鸿心神巨震，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底。

就在这时，张小凡按在云惊鸿后心的手掌，微微一震。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带着无上威严和滔天戾气的意念，如同一点星火，悄无声息地从张小凡的掌心，透过那温和真元的掩护，融入了云惊鸿的太极玄清道根基之中！

这股意念，并非实质性的力量，更像是一种……印记！一种来自于诛仙古剑的……种子！

这一举动，极其隐晦，极其迅速！就连一直关注着的小白，也只是在那一瞬间感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异常波动，如同错觉一般，并未能完全捕捉到。

忘尘道人和苏流云更是毫无察觉。

唯有云惊鸿，在自己的气海深处，在那青色的太极玄清道磨盘核心，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带着无尽锋芒的东西一闪而逝，但当他想要仔细感应时，却又什么都找不到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心神恍惚下的幻觉。

张小凡缓缓收回了手掌，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显然刚才的引导和最后的举动，对他消耗不小。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刚才引导云惊鸿融合三力，感应到那寂灭之力的恐怖潜力，以及联想到幽冥道尊主的野心和那个神秘黑影的存在后，一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诛仙古剑，乃天地戾气所钟，威力无穷，但也极难掌控。道玄真人便是前车之鉴。而寂灭剑，同样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甚至可能与诛仙古剑同源或者有着某种联系。

云惊鸿身负如此凶剑，又卷入了这天下的风波，未来必定是劫难重重。

与其让这少年将来独自面对寂灭剑的反噬，或者被诛仙古剑的力量所针对，不如……提前在他体内种下一颗诛仙的“种子”。

这并非是要他继承诛仙，更不是要将他推向道玄的老路。

而是希望，借助诛仙剑那至高无上的位格和力量气息，对寂灭剑形成一种潜在的制衡。如同在他的体内，提前预演了一场两柄绝世凶剑的对峙。

同时，这颗“种子”深植于太极玄清道的根基之中，也是一种考验和磨砺。若是云惊鸿未来道心坚定，能够以太极玄清道的正气压制、引导甚至最终融合这股诛仙意念，那么他对于力量的掌控，将达到一个全新的境界，甚至可能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

当然，这也是一步险棋。若是他心志不坚，被诛仙戾气所侵蚀，或者无法平衡寂灭与诛仙的双重影响，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这既是张小凡对这个后辈的期许，也是一种无奈之下的布局。他隐隐感觉到，未来的天下大劫，恐怕会远超想象，需要有新的力量站出来。

“好了。”张小凡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和感激的云惊鸿，平静地说道，“你体内的力量暂时稳住了，但根基尚浅，日后修行，需得加倍小心，勤加感悟，方能真正掌控。”

云惊鸿感受到体内前所未有的顺畅和力量感，虽然之前他也掌握了粗浅的三力融合，却无法达到现在的顺畅，而且随着他修为的不断提升，那种游刃有余的融合逐渐变得阻滞。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张小凡按住了肩膀。

“无需多礼。”张小凡淡淡道，“你的路，还很长。”

云惊鸿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坚定。

篝火继续燃烧，夜色依旧深沉。但对于云惊鸿而言，他的人生，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拨开云雾，看到了前行的方向，尽管那方向之上，似乎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