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贰 第109章 魔影低语窥天意 稚女葫芦探幽深

当齐肃、小白、忘尘道人等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蛮荒圣殿废墟的边缘，消失在远方扭曲的光影和弥漫的瘴气之中，这片刚刚经历了惊天大战的古老遗迹，再次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空气中，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与焦土的气息、法术残留的能量波动以及此地固有的阴森死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残垣断壁之间，散落着幽冥道弟子的尸骸，几处深坑还在冒着袅袅青烟，那是幽冥道护法自爆后留下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惨烈与疯狂。

就在这时，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模糊不定的人形轮廓，悄无声息地在靠近回响之地入口的断壁残垣后凝聚成形。

正是那个神秘的黑影。

它仿佛一直潜伏在这里，冷眼旁观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此刻，它缓缓地从阴影中“走出”，如果那虚无缥缈的移动可以被称为“走”的话。它没有实体，仿佛只是由最纯粹的黑暗和某种未知的意念构成，但它所散发出的古老、阴冷、以及一种洞悉一切般的漠然感，却比任何实质的存在都要令人心悸。

黑影“悬浮”在空中，面向着幽冥道尊主等人逃离的方向，又似乎是望向更遥远的中土大地。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周围的空气似乎随着它的“思绪”而微微波动，传递出一种近乎低语的意念。

“呵呵……走了……都走了……”那意念带着一丝嘲弄，一丝满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九尾天狐……青云门的斩龙传人……焚香谷的老家伙们……还有那个身负三力的小子……倒也算得上是当今世上的一流人物了，可惜，依旧只是棋盘上的棋子，按照既定的轨迹奔波忙碌，却不知真正执棋的手，早已落在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它的“目光”转向蛮荒圣殿深处，那个幽冥道尊主汲取修罗之力的祭坛方向。

“幽冥道……一群蠢货，以为得到了修罗之力便能主宰沉浮？不过是催化剂罢了，用来搅乱这潭死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也好，带着那污秽不堪的万魂核心和狂暴失控的修罗之力去中土闹吧，闹得越大越好，最好将那些自诩正道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你们身上……如此，这里才能更清静一些。”

黑影的意念微微一转，似乎“看向”了身后不远处，那被层层禁制和迷雾笼罩的回响之地入口。

“至于你……张小凡……”意念中透出一丝奇异的、近乎玩味的感慨，“身负天书五卷，身兼佛道魔三家之长，心有至情至性之执念……果然是……应劫之人，也是……破局之钥。用阳谋将你困在此地，以你最深的执念为锁，以你最强的力量为薪……这感觉，还真是……有趣得很呐。”

“好好地……用你的修为，你的魂力，去温养那缕残魂吧……时间？或许十年，或许百年，或许……直到你油尽灯枯，魂飞魄散……谁知道呢？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不是吗？而你……心甘情愿，不是吗？呵呵呵……”

黑影的“笑声”无声无息，却仿佛能冻结灵魂。它似乎对自己的布局极为满意。幽冥道吸引了正道的全部注意力，而神州浩土上最具变数、最可能打破它计划的张小凡，则被他以最无法抗拒的方式困在了这蛮荒绝地。

“一切……都在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旧的秩序必将崩塌，新的纪元……将在毁灭与重生中……开启……”

黑影的意念渐渐变得缥缈而宏大，仿佛沉浸在某种横跨千古的宏伟蓝图之中。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享受这掌控一切、玩弄命运的快感。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突兀地在这死寂的废墟中响了起来，打破了黑影营造的阴森氛围。

“咔嚓……咔嚓……唔，这个味道还不错嘛，就是有点太甜了……”

只见一个穿着普通布衣、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一块还算完整的石阶上。她看起来约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睛又大又亮，充满了好奇。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里正拿着一串鲜红的、裹着晶莹糖衣的冰糖葫芦，正小口小口地啃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场景实在太过诡异。在这刚刚经历过惨烈厮杀、遍地尸骸、邪气弥漫的蛮荒圣殿废墟之中，突然出现一个悠闲地吃着冰糖葫芦的少女，简直比见到厉鬼还要令人难以置信。她的衣着干净整洁，仿佛刚刚从某个热闹的集市上走出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少女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环境的恐怖，也没有被那若隐若现、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影吓到。她一边啃着冰糖葫芦，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难闻死了？是我讨厌的味道”。

“咦？还有烧焦的味道，像爷爷烤地瓜烤糊了时候的味道！还有好多奇奇怪怪的臭味……嗯，这个味道像烂掉的臭鸡蛋……那个味道像发霉的蘑菇……”她皱着鼻子，像个美食家一样点评着空气中弥漫的各种不祥气息。

黑影似乎微微“凝滞”了一下，仿佛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不合时宜的小女孩感到一丝意外很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漠然的状态，似乎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将她当成了某种无害的幻象，或者……根本不值得它投入一丝一毫的关注。

少女却似乎对那个黑影很感兴趣。她啃完了第二个山楂，歪着头，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那团模糊的黑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喂！那个黑乎乎的，像云彩一样飘着的家伙！你也是来看热闹的吗？还是在这里等人的呀？要不要我给你算上一卦？”

黑影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少女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里好奇怪哦，刚才叮叮当当、轰隆轰隆地响了好久，现在又一下子变得这么安静。”

她又啃了一口冰糖葫芦，含在嘴里，含糊地指了指回响之地的方向：“大哥哥好像就在那个地方……他好像在睡觉……嗯……睡得好沉好沉……像是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好多好多竹子……还有……还有柴火烧饭的味道……香香的……难怪突然消失了”

她的声音依旧天真烂漫，但说出的内容，却让那一直漠然不动的黑影，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少女仿佛没有察觉，继续自言自语：“不过里面也好冷哦，像冰窖一样……还有好多好多讨厌的、嗡嗡嗡叫的东西，像苍蝇一样绕来绕去……真烦人！”她皱了皱鼻子，似乎对回响之地内部的某些东西感到不喜。

她吃完了第三个山楂，舔了舔嘴唇上沾着的糖浆，目光再次落在了回响之地的入口处，眼神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唉，睡美人睡在冰棺材里，等着王子来救……可这个王子好像把自己也关进去了，真是个笨蛋王子……”她小声嘀咕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她似乎失去了兴趣，将只剩下最后一个山楂的冰糖葫芦签子随手一扔，拍了拍手，从石阶上跳了下来。

“我得去找些东西...不然大哥哥可就麻烦了...青云山？还是焚香谷？好像都不对...”

少女蹦蹦跳跳地，朝着一个与齐肃等人离开、也与幽冥道尊主逃离都不同的方向跑去，灵活地避开了地上的尸骸和碎石，很快就消失在了层叠的废墟和弥漫的瘴气之中，仿佛她从未出现过一般。

原地，只留下那根插着最后一个山楂的、孤零零的竹签，掉落在沾染着血迹的尘土里。

黑影依旧悬浮在原地，沉默着。

刚才那少女看似天真烂漫的自言自语，尤其是关于回响之地内部的描述，似乎触动了它。是巧合？还是……这个看似普通的小女孩，拥有着某种连它都未能完全洞悉的能力？

片刻之后，黑影似乎重新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漠然。

“无妨……小小的变数，无碍大局……”

意念波动了一下，黑影缓缓地、无声地向后退去，最终彻底融入了断壁残垣投下的深邃阴影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蛮荒圣殿的废墟，再次恢复了绝对的死寂。

只有那根掉落在地上的冰糖葫芦签子，和那片区域残留的、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证明着刚才那个神秘少女的存在。

回响之地内，张小凡依旧静静地守护着石棺中的碧瑶，他的生命和修为，正如同黑影所预料的那样，缓慢而坚定地流向那缕微弱的残魂。

而在这片绝地之外，幽冥道的阴谋正在酝酿，正道的力量正在集结，新的危机与变数，如同这突然出现的神秘少女一般，开始悄然登场。

神州浩土的命运棋局，变得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