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暖 第51章 外室

薛涛给荣亲王府去的消息，很快就收到了回复，荣亲王妃约见在明日在城外妙玄观的茗香茶室，并且只允陈铎一人前来。

次日一早，陈铎便出了城，妙玄观是京郊的一处道观，香火也就一般般，但最近来了有一位清虚道长，卜字算卦非常灵验，城中的夫人们都纷纷弃了法正寺的佛祖改投了妙玄观的三清，是以荣亲王妃出现在这里并不会惹眼。

陈铎来得早，观里还没有来上香的人，只有洒扫的小道士。陈铎昨晚一夜未眠，此刻有些心神不宁，上台阶时没注意撞了一人。

“无量寿佛，这位先生眼下浮肿发青，想来是有子女之烦心事未解？”

陈铎抬头，见是一位鹤发长须，颇有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手里拿着一个浮尘，面容和善，说出的话却直击内心。

陈铎一惊，忽然抱拳道：“是清虚道长？”

“正是贫道。”清虚道长微笑弯腰一礼。“既与先生有缘，我便赠先生测一字如何？”

陈铎一向不大喜这些鬼神之事，然而清虚道长方才的话却让他心头震动，时辰还早，不如就测一回字看看。

清虚道长将他引入静室中，两人对坐，清虚道长拿出纸笔递给陈铎，“先生请随意写一个字。”

陈铎想了想，提笔写下了一个“予”字。

清虚道长看了看那个字，道：“先生想问什么？”

“就问子女之事。”

清虚道长笑道：“从这个字上来看，‘予’便是子，先生不是那等没有儿女福的孤独人。”

“如道长所说，眼下确实有儿女的烦心事，望道长可以指点指点。”

清虚道长将手掌盖住‘予’字的下半截道：“先生请看，‘予’字的上边若是加一个‘人’字便是‘令’字，《诗经》有云：如珪如璋，令闻令望，先生的令嫒必定如玉一般美好，‘予’字的下边是个‘丁’，这便是先生的子嗣了。先生儿女双全原是极好的事，但‘令’在上，压‘丁’一头，‘丁’则没有出头之日，说明先生的这位子嗣目前并不能曝光于人前，可对？”

陈铎震惊不已，他有一子之事连家里的父亲都未能知晓，清虚道长竟然能从一个字中看出来，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灵验。陈铎从袖中摸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拱手道：“道长可有解法？若能替我解了这难处，陈铎愿奉上百金。”

清虚道长捋了捋长须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予’字去掉了上边，‘丁’便能出头。且从‘令’字上看，其上无人，说明令嫒近来神魂不安，不是长久之相。‘令’字去掉一点就是‘今’字，先生若想‘丁’能出头，便在今日。”

陈铎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连连拱手：“多谢道长指点迷津，明日陈铎便奉上百金。”

原本他此番前来是想威胁荣亲王妃为瑶儿另寻夫家，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个安稳，而清虚道长的意思便是瑶儿保不住了，既然保不住女儿，那便保住儿子，他的儿子是没有身份的私生子，而弄一个户籍对荣亲王府来说不是难事，这样他的儿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学堂、参加科举入仕。

荣亲王妃到茶室时，陈铎已经等待了许久，他已然打定主意，所以并不焦躁。

荣亲王妃才坐下，什么话都没说便拿出一个布袋放在桌上。陈铎看了她一眼，拿过布袋打开，里面是一枚珍珠耳环和一个精致的小葫芦玉雕。

陈铎浑身一震，刚想发怒，想起方才清虚道长的话又镇静了下来，冷笑道：“王妃好手段。”这是他的外室柳氏和他的私生子之物，看来王妃已经查过他了。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没什么，陈将军又何必遮遮掩掩的？”荣亲王妃讽笑道，“所以我便查了查陈将军的这位外室柳氏，发现她竟是被流放在外的罪臣柳品晏之女，我记得柳家的女眷当年是被流放到崖州的，这位柳湘仪柳小姐在流放了两三年后在崖州病死了，一个病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邓州呢？不但成婚了，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王妃还知道些什么？”陈铎不紧不慢地倒了一盏茶，细嗅其香。

“我知道的不多，也没有更多的精神去探知陈将军其他的秘密。”荣亲王妃道：“将军不爱权不爱财，要与将军议事，自然要有一些筹码，知己知彼而已。”

“王妃不愧出自将门，熟读兵书而善用。”陈铎冷笑道：“都是为人父母的，自然要为儿女多打算，王妃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瑶儿可以嫁给薛青榆，此事就此过去，但瑶儿已经毁了，我得让我陈家有个光明正大的后嗣。”

“这个好说，柳夫人与陈公子户籍之事可以一并解决。”荣亲王妃勾了勾唇角，是人就会有软肋、有弱点，原以为陈铎是武将不爱财不爱权，最难解决的便是他，昨晚她收到消息时才知最容易解决的才是他。

陈铎下山时的脚步是轻松的，没想到这一遭竟然解决了他压在心头多年的一桩心事。

陈铎与柳湘仪自小便是邻居，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陈铎的父亲官职低微，为了能娶到心爱的女子，陈铎十五岁弃笔从戎，考科举入仕没有天赋异禀就只能勤学苦熬，还不一定有出头之日，而在军中就不一样的，只要敢打敢拼升得就快。

果然，陈铎在军中很快就冒头，得了薛涛的赏识，正当他打算回上京向柳家提亲时，柳家被牵扯进了一起贪污案中抄家流放，他痛苦不已，而此时薛涛却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陈铎得尽快往上升才有资格去查档，从而找到柳家女眷的流放之地，不得已，他娶了薛淑。

他不想让薛淑有孕，然而薛淑意外怀孕，生下女儿后陈铎也很高兴，有娇妻爱女的陈铎一度放弃了去寻找柳湘仪的念头。而后他却发现薛涛为了稳住在朝中的地位不择手段，而薛淑也极爱攀附钻营，在薛家人眼中，人与人的区别只是有没有利用价值而已，他对薛淑的心就渐淡了。而此时他忽然得到了柳湘仪在崖州的消息，他借口巡营，实则去了一趟崖州，见到曾经心爱的女子沦为奴仆他心痛不已，花了不少的精力和手段才终于将她带出了火坑安置在邓州。

邓州是陈铎巡营的必经之地，一来二去，两人旧情复燃，柳湘仪不在乎名分，甘愿做他的外室，还有了身孕。在她生下景熙的那年，薛涛就决定不会让薛淑再有孕，他花了重金寻来寒碧石打制手镯给薛淑佩戴，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薛淑没再有孕。

柳湘仪无名无分地跟了他这么多年，可如今景熙也快十岁了，孩子没有户籍，从没上过私塾，所有的一切都是柳湘仪在教导，陈铎不得不为孩子考虑。若要给孩子上户籍就必须给柳湘仪名分，薛淑不可能会同意，而且极可能会暴露柳湘仪的身份，他不敢冒这个险。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虽然瑶儿被毁了，但瑶儿已经被薛淑教得不成样子，迟早也要惹出祸端，因祸得福，他解决了柳湘仪和儿子的户籍，今后他们母子俩便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了，不必再躲躲藏藏。

景熙聪明，能入学堂定会有前途。陈铎想着未来的美好，一路回到侯府，在侯府门前收拾了心情，一脸冷沉地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