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闻言心中一动。
“哦?此话怎讲?”
百事通冷笑一声。
“呵呵,我能不知道?有次我染了点风寒,咳得厉害,想着他也在义诊,就去找他看看。”
“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搭了下脉,就一脸不耐烦地把我打发了,说什么区区小病,无需浪费时间!”
“那态度,傲慢得不得了!好像给他看病玷污了他似的!”
“哪像王鹤大夫,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再小的毛病也耐心诊治。”
“后来王家人都没了,就他陈英哲,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研究出个什么治疗瘟疫的方子,得了皇帝赏识,平步青云,当上了太医院院判!”
“依我看,他人品不行,医术能好到哪里去?多半是窃取了别人的成果!”
陈英哲的人品,在市井间的风评竟是如此之差。
这与李中坚口中那个与王鹤交好的挚友形象,截然不同。
看来,李中坚所了解的,只是官场上的陈英哲,而百事通看到的,才是更真实的他。
陈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人。
“那你可知陈英哲的妻子?”
百事通愣了楞。
“陈英哲的妻子?”
“你说的是他那个正室,曹尚书家的千金,曹妙之?”
陈进摇头。
“我说的是他的平妻,后来难产而死的那个。”
“哦,你说的是那个慕容大夫啊!”
百事通脸上立刻露出了八卦的神情。
“那可真是,一段孽缘啊!”
他对这种世家秘闻兴趣浓厚。
“慕容大夫,闺名好像是叫慕容舒兰吧?当年在京城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医女呢!”
“一手针灸术使得出神入化,人长得漂亮,性子又温柔善良,自己开了个小医馆,很受街坊邻居敬重。”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了那个陈英哲!”
“当时陈英哲已经娶了曹妙之了,她非要嫁过去做什么平妻。”
“这件事当年闹得可不小,曹妙之气得跑到慕容大夫的医馆大闹了一场,差点把人家招牌都给砸了!”
“后来慕容大夫嫁过去之后,就把医馆关了,再也没出来过,一心在家相夫教子。”
陈进静静听着,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母亲,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医术高明,温柔善良,却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自己的事业,甚至不惜与正室交恶,也要嫁入陈家。
真是个,恋爱脑。
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这样做,她家里人也同意?”
百事通嗤笑一声。
“同意?怎么可能同意!”
“说好听点是平妻,说不好听那就是个妾!哪有正经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人做妾的?”
“听说慕容大夫的家人根本不在京城,好像是北边什么地方的。”
“她家里人得知她要嫁给已有妻室的陈英哲,特意赶来京城阻止,可她铁了心要嫁,谁劝都不听。”
“最后她爹气得当场就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带着家人离开了京城。”
“你说说,为了个男人,连家人都不要了,值当吗?”
他摇着头,一脸的不以为然。
“这不,年纪轻轻就难产死了,现在还有谁记得她?”
陈进的心沉了沉。
难怪陈家从未提及过母亲的娘家,原来早已断了往来。
他对母亲的情况一概不知,想要调查清楚她当年的死因,恐怕比想象中更加困难。
“那她究竟是哪里人?家人如今在何处?”
百事通摊了摊手,摇摇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就知道是北方的,具体是哪个地方,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那就没人知道了。”
“毕竟都断绝关系了,谁还会去打听?”
陈进闻言,心中有些失落。
看来,关于母亲身世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但今日也并非全无收获。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陈进站起身。
他从怀中又取出一小袋银子,放在桌上。
“这些,是给你的酬劳。”
百事通掂了掂银子,脸上笑开了花。
“嘿嘿,多谢贵客!以后还想打听什么,随时来找我老何!”
陈进不再多言,转身与秦淮一同离开了屋子。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方才从百事通那里出来,陈进便一直沉默着,眉头紧锁。
秦淮跟在他身侧,好几次想开口,都见他神色沉郁,便又咽了回去。
陈大哥今日打听的这些,都关乎他的身世和过往,定然是触动了什么心事。
他心里也跟着有些发堵,总觉得该做点什么。
他指着不远处的小摊,看向陈进。
“陈大哥,你看那边那个捏糖人的,手艺可真巧!”
陈进根本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点头。
秦淮见他神色淡淡,眼珠子滴溜一转,又想到了个好主意。
他凑近陈进,压低声音。
“陈大哥,我跟你讲个趣事儿!”
“前儿个我当值,有个小太监跑来找我要治打嗝的方子,说是他主子打嗝打了一宿,御医们都没辙。”
“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顿了顿,故作神秘。
“我让他去御膳房偷块冰含着,嘿,还真就好了!”
“那小太监后来还偷偷给我塞了包瓜子,说是谢礼呢!”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陈进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又赶紧从怀里摸出早上买的桂花糕,献宝似的递过去。
“陈大哥,这个可好吃了,甜而不腻,你尝尝?”
陈进的思绪被打断,目光从虚空收回,落在秦淮带着讨好的脸上。
他知道秦淮是担心自己。
这份关怀,让他心中暖洋洋的。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接过了桂花糕,却没有立刻吃。
秦淮见状,眼睛一亮,再接再厉。
“陈大哥,我知道前面不远新开了家茶楼,里面的说书先生可有意思了,讲那《前朝演义》,活灵活现的,咱们去听听解解闷儿?”
陈进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好。”
两人便转了个方向,朝着秦淮说的那家茶楼走去。
街上行人渐多,叫卖声此起彼伏。
路过一家挂着“仁和堂”匾额的医馆时,一阵喧哗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医馆的掌柜,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正一脸嫌恶地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往外推搡。
“滚滚滚!赶紧滚远点!别脏了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