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小客厅里,落地灯的光晕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温梨初捧着姜茶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冷,而是方才李昊天那句\"活祭品\"像根细针,正一下下扎着她后颈的神经。
她垂眸盯着杯底晃动的茶叶,听见裴言澈指节抵在沙发扶手上的轻响——一下,两下,第三下时被她悄悄覆住。
\"梨初?\"李昊天的声音带着探询。
平板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将眼周的青黑衬得更重。
这位国际安全局特工已经连续四十八小时没合眼,此刻正用激光笔点着三维建模的祭坛位置,\"你之前说在古堡暗格里拍到的星图,能确定祭坛正北方向的障碍吗?\"
温梨初抬眼,喉间的涩意被她硬生生咽下去。
三天前她在古堡里被\"暗夜\"成员追着跑了三个楼层,躲进暗格时左肩撞在石墙上,此刻隔着毛衣都能摸到凸起的肿包。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用微型相机拍下的星图,是摧毁高维通道的关键。\"祭坛正北有三根承重柱,\"她指尖抵着太阳穴,记忆像被按了快进键,\"中间那根柱基有裂缝,用c4炸的话,爆炸波会顺着裂缝往上走,正好掀翻祭台。\"
韩立突然推了推眼镜,笔记本电脑的荧光在他镜片上闪过:\"卫星扫描显示,目标区域地下三米有金属反应,应该是防暴门。\"他调出热成像图,红点在建模图上跳动,\"我需要半小时黑进他们的电力系统,关闭防暴门——但只能维持七分钟。\"
\"七分钟足够。\"裴言澈的拇指在温梨初手背上摩挲,像在给她计数。
他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内侧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三年前为她挡刀留下的。\"我和梨初从通风管道进去,三分钟到祭台,四分钟安装炸弹。\"他侧头看向温梨初,眼底的红血丝里燃着团火,\"对吧?\"
温梨初望着他紧抿的唇线,突然想起十二小时前在高速上,他开着租来的商务车连超七辆车。
当时她在后座攥着安全带,看见他握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和现在一模一样。\"对。\"她回握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他骨缝,\"七分钟足够我们活着出来。\"
李昊天突然合上平板。\"凌晨两点十七分,\"他声音沉得像块铁,\"月相最盛的时候,也是他们防御最松懈的时刻。\"他站起身,军靴在地板上叩出清脆的响,\"我去检查外围装备。\"经过温梨初身边时,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你上次说的那个瑞士雪山,等结束了,我让局里给你们批十天假。\"
门\"咔嗒\"一声关上后,韩立也合上电脑。
他起身时关节发出轻响,显然在椅子上窝了太久。\"我去给你们煮点热粥,\"他说,目光扫过温梨初发梢沾着的草屑——那是白天在灌木丛里躲避追踪时蹭的,\"吃完早点睡,明天要穿的战术服在卧室衣柜第二层,防弹背心是轻量化的,不影响动作。\"
客厅里只剩两人时,温梨初才敢松了松绷着的肩。
她靠进裴言澈怀里,能听见他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一下,一下,和她的心跳撞在一起。\"你今天抽了三根烟。\"她突然说。
裴言澈僵了僵,喉结动了动:\"在服务区买的。\"
\"撒谎。\"温梨初抬头,鼻尖几乎蹭到他下巴。
他下颌线处有没刮干净的胡茬,扎得她发痒。\"你戒烟三年了,\"她指尖抚过他耳后,那里还留着淡淡的烟草味,\"是在担心我。\"
裴言澈没否认。
他低头吻她额头,呼吸里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应该是韩立塞给他的,用来压烟味。\"三年前在实验场,\"他声音低得像耳语,\"他们把你锁在玻璃舱里,我站在外面,能看见你嘴唇都紫了,可就是打不开那道门。\"他喉结滚动,\"从那以后,我最怕的不是死亡,是无能为力。\"
温梨初的心脏突然抽痛。
她想起那个暴雨夜,裴言澈撞碎实验室玻璃时,碎片扎进他手背的血珠,想起他抱着她在雨里跑了两公里找救护车,体温一点点从她身上流失。\"这次不会了,\"她捧住他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眼睛,\"我们是两个人,裴言澈。
你有我,我有你。\"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爬高了,银辉漫过纱窗,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了层霜。
裴言澈突然起身,拉着她往阳台走。
夜风吹得她鼻尖发凉,却吹不散他掌心的温度。\"看。\"他指着天空,猎户座的星子正闪着冷光,\"三年前在瑞士,你说想看阿尔卑斯山的日出,我记着呢。\"
温梨初望着满天星斗,喉咙发紧。
她想起十七岁那年在瑞士的雪山下,裴言澈帮她拍日出时摔进雪堆,相机镜头裂了条缝;想起二十岁在戛纳电影节,他躲在后台给她发消息说\"等我拿了金棕榈,我们就去补拍\";想起昨天在高速上,他红着眼眶说\"梨初,我不能再失去你\"。
\"等结束了,\"她将额头抵在他肩窝,\"我们去采尔马特,住能看见马特洪峰的酒店。
早上你拍日出,我给你煮咖啡——要加双份奶泡的那种。\"
裴言澈的手臂收紧,几乎要将她嵌进骨血里。\"好。\"他说,声音哑得厉害,\"我要拍你在雪地里笑的样子,要拍一百张,两千张,拍到我们都白了头。\"
清晨五点的安全屋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温梨初站在穿衣镜前,黑色战术服裹着她纤细的腰肢,防弹背心的搭扣在她指尖发出轻响。
裴言澈站在她身后,替她调整领口的微型摄像头:\"别太靠前,会蹭到下巴。\"
\"知道了,裴老师。\"温梨初偏头看他,他今天穿了件深灰战术夹克,肩章处别着微型通讯器,\"你昨晚是不是又偷偷查装备了?\"
\"李队四点就把我叫起来检查武器。\"裴言澈捏了捏她后颈,那里还贴着止痛贴,\"他说你左肩的伤不能受力,炸弹安置由我来。\"
温梨初刚要反驳,客厅传来韩立的声音:\"早餐在桌上!
吃完看最新情报!\"
四人围坐在餐桌前时,李昊天正用军刀切开法棍。\"昨晚十点,'暗夜'外围巡逻增加了两组,\"他将涂好花生酱的面包推给温梨初——知道她不爱吃果酱,\"但他们没想到我们会从地下排水道潜入。\"
韩立打开笔记本,投影在墙上的卫星图缓缓转动:\"排水道入口在古堡西侧三百米,我黑进了他们的监控,两点到两点半是换岗时间,只有一个守卫。\"他推了推眼镜,\"我会在两点十五分切断他们的电力,守卫会去检查电箱,这时候你们有三分钟空隙。\"
温梨初咬着面包,目光扫过投影里的排水道结构。
三年前在实验场,她就是从类似的管道逃出来的,潮湿的霉味至今还能在记忆里翻涌。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有裴言澈,有李昊天,有韩立——有整个站在她身后的世界。
\"都记住了?\"李昊天突然说。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停在温梨初脸上,\"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裴言澈,你负责把她带出来。\"
\"明白。\"裴言澈应得干脆,手指悄悄勾住温梨初的小指。
上午十点,四人在安全屋门口集合。
温梨初背着战术包,里面装着c4炸弹和微型干扰器;裴言澈腰间别着战术刀,枪套里的配枪擦得发亮。
李昊天检查完所有人的通讯器,拍了拍裴言澈肩膀:\"等你们的好消息。\"
韩立将最后一份情报塞进温梨初包里,突然说:\"我昨晚梦见你拿了金棕榈,站在领奖台上说'感谢裴言澈'。\"他推了推眼镜,耳尖发红,\"所以...一定要活着回来。\"
温梨初笑了,眼眶却发涩。
她看向裴言澈,他眼里的坚定像团火,要烧穿所有黑暗。\"走。\"她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道。
四人踏上石子路时,太阳正从东边升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风里飘着青草香,混着远处传来的鸟鸣,像极了所有故事开始前的清晨。
夜幕降临得比往常更快。
温梨初和裴言澈猫在灌木丛里,望着五百米外的古堡在夜色中逐渐显形。
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只漏下几缕银线,将古堡的尖顶勾勒成模糊的剪影。
裴言澈的手掌覆在她后颈,隔着战术服都能感受到他体温:\"准备好了吗?\"
温梨初摸了摸包里的c4,触感冰冷却踏实。
她望着古堡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那是祭坛所在的位置,也是\"暗夜\"的核心。\"准备好了。\"她说,声音里没有颤抖,只有燃烧的决心。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风穿过树林的沙沙声,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奏响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