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侯府却没这么顺利。
夏花说曾永锋已经是武阳侯,曾庆又在公主府做副典军,她不好再引人注意。
府中事务太多,分身乏术。
她丢不开手,见识也不比别人多,应付铺子庄子的账还行,户部的账,实在没办法。
若是公主有需要,她一定全力帮忙,只是进户部,着实为难。
明晏也尊重她的决定,并未多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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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
成元帝便说已经和三司长官商量过。
夷三族牵连太广,恐涉无辜。
如今西邺已定,普天同庆。
改判决吴同和满门抄斩,旁系流放千里,全族三代内不许入仕。
殿中文武跪了一地,称赞成元帝仁善。
西邺议和使者不久将抵京。
成元帝也不耽误,催促大理寺赶紧结案,该杀杀,该斩斩,该抄抄。
以至于城郊刑场每日都有人被执行斩刑或绞刑。
兖州青州刺史在京城斩首。
地方已经由刑部派人查抄监刑。
死伤无数,城郊刑场的地都被染红,苍蝇乱飞。
一时间,朝中安静了许多。
各官员也兢兢业业,生怕被人盯上,下一刻就出现在刑场。
户部大小官员波及甚多,严重缺人。
好在春闱已经开始,到时候可以选人。
靖安公主举荐昌平伯世子夫人入户部做度支主事一事,又引起轩然大波。
这次没有穆原,明晏一人独战群臣。
众大臣最近本就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对她的反抗也收敛了些。
成元帝也说不过末流小官,她既然立了功,本就该赏。
如今户部正是用人之际,破格让她入户部。
成元帝近来手段有些残暴,又有心狠手辣的靖安公主在侧。
周王不敢冒头,瑞王明哲保身。
左相不在,右相又被斥责。
三司长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兵部工部尚书眼观鼻鼻观心。
朝中竟然一个能劝的人都没有。
毕竟一个最末流的小官,为了她得罪陛下,万万不能。
事情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明晏命人将户部主事的浅青色官服赶制出来,送去给了施凝云。
还精挑细选了四个女兵给她,让她带在身边做护卫。
昌平伯府此时才知道他们一家游手好闲的纨绔,连翼卫军的小兵都混不上的落魄伯府,竟然还出了个女官?
施凝云抖着手接过官服,看着眼前四个身形健壮,精神抖擞的劲装女子,才慢慢接受她真的进了官场这件事。
此后不再囿于内宅,能去更广阔的天地。
四护卫中一看起来年龄稍大些的叫冬青。
“施娘子,殿下说,让您放开手脚去做,不必顾忌什么,她会是您的后盾。”
施凝云眼眸升起水雾。
施娘子。
多久不曾听过了。
这么些年,世子夫人几个字如影随形。
“多谢公主。”
冬青灿然一笑,“娘子客气了,公主说了,她受人之托要看顾你,若您有难处,尽管找她便是,无需客气。”
朝中对施凝云入户部度支司做主事一事的反应却还没昌平伯府内部大。
昌平伯带着酒气首先就撒了疯。
“从古至今,从无女子做官,你不在府中管理大小事务,跑出去抛头露面和一群男人共事,昌平伯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昌平伯夫人也劝道:“凝云,户部不是咱们女人待的地方,你如今管着伯府所有事情,何必去户部受累?”
施凝云沉默不语,看着堂中站得坐满了的伯府各房。
昌平伯又骂道:“你寡居在家,不知道谨言慎行安守本分,强出这个风头做什么。”
“还敢去户部查账,你当自己有通天的能耐了?知不知道为昌平伯府树敌多少?丢人现眼,不安于室。”
昌平伯夫人软声道:“凝云,陛下最近发落了不少户部官员,那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二房夫人邹氏也道:“是呀,侄媳,咱们伯府如今都由你掌家,户部主事不过不入流的九品小官,说出去丢脸。”
她一开口,原本坐着的众人也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是啊,侄媳,你出去听听,这消息一出,外面怎么说的,都说你不安分。”
“大嫂去户部,整日和一群男人打交道,这不是丢我们伯府的脸吗?”
“靖安公主说是要提携你,结果就这么一个品级低下,事情多杂的小官,可见也没多诚心。”
“凝云,府中离不开你,你还是去拒了公主吧。”
昌平伯一个酒壶砸在地上,“此事我说了算,不准去,你就待在府里管着家,不准出去丢人现眼。”
......
施凝云心中冷笑。
站起身,不急不缓道:“二弟,我为官,是做事,不是去和男人花天酒地,哪里丢脸?”
“二婶,九品小官也是官,我倒是觉得并不比这昌平伯府世子夫人差。”
“二叔,外界传言颇多,也有说我有本事的,二叔怎么就只听那骂人的话?”
“母亲,伯府人众多,以前没我也过了这么多年,没有离不开谁。”
“父亲,昌平伯府的脸,早就被您丢尽了,轮不到儿媳了。”
此言一出,堂中鸦雀无声。
施凝云自加入伯府以来,一直温良,从不曾有过恶语恶相。
如今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公爹。
昌平伯愣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暴跳如雷。
冲上去就要给她一个巴掌,“不敬公爹,谁给你的胆子!”
施凝云站着未动,身后的冬青上前一把将昌平伯推了回去。
昌平伯本就喝了酒,脚步虚浮,这一推就倒了地。
登时大哭大闹起来,“忤逆,忤逆,你竟然纵容下人殴打公爹,我要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
昌平伯夫人流泪要去扶起昌平伯,却被他一把扫开。
指着鼻子骂道:“还不就是你这蠢妇选的她,她一介商户女,攀高枝嫁入伯府,我出去喝酒都没光。”
施凝云淡淡道:“我阿爹是大理寺丞,阿娘虽是商户女,却比在座不少女子知事明理。”
昌平伯夫人道:“凝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不是靖安公主和你说了什么?”
又呜呜哭起来吗,“你一向最是恭顺,定是和公主待久了,学了她的跋扈,可她是公主,身份尊贵,咱们比不得的,你可千万不能学。”
施凝云道:“母亲,妄议公主,是大罪。而且,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母亲你们没发现罢了。”
明日便是去户部上值的日子,施凝云也不想和他们纠缠。
道:“夜深了,诸位长辈早些休息,明日儿媳要去当值,告退了。”
转身带着侍女护卫离开。
昌平伯叫道:“你敢!你敢去,我打断你的腿!”
施凝云回眸,眼神冰凉,嗓音柔和,“父亲,你若阻我,信不信,你连出去花天酒地的钱都没有,我若不放话,你看看,你能从哪儿拿到钱财挥霍?”
又扫视一周道:“诸位似乎忘了,昌平伯府究竟是谁在当家,竟然在此批斗于我,好好过你们的富贵日子不好吗?非要来逼我?”
说罢,仰着头离开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