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很受人尊敬的奴才,就不是奴才了么?”
“我还以为奴才当久了,也能变成主子呢。”
江安宁眸光清凌凌的,眼睛睁得大大,一副认真诚恳,虚心求教的模样。
赵姑姑当即跟吃了个苍蝇一般,表情精彩极了。
“老奴的确不是主子,可祖宗规矩就是规矩。老奴做了这么些年梳头嬷嬷,见得主子多如牛毛。纵然是当今天子成婚,也是不得进食的。”
碰了个软钉子,她本该见势就收声的。
可被那么多人看笑话,她实在是气不过,况且她又听闻摄政王的这位新妃出身微贱,所以早就存了轻慢之意。
于是她放大了声音,装的义正严辞,实际则是在倚老卖老。
热粥滑进胃里后,江安宁终于觉得腹中没有那么空荡难受了。
她慢悠悠的用完了一碗后,用手帕时擦拭了一下嘴角,这才重新开口。
只是这次说话时,连看都没看那赵嬷嬷,语气也冷厉不少。
“我只问你一句,你口中的当今天子,比摄政王还大么?”
赵姑姑震惊抬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句话堵回去。
怎么答都是错的。
摄政王比当今天子大?
那这回答就是倒反天罡,挑战大齐祖制。
那天子比摄政王大?
若是这么说了,怕是她前脚踏出摄政王府,后脚小命就没了。
谁不知道南玄景名义上是皇叔,实际上是大齐国的掌舵人。
赵姑姑抬头看向江安宁,惊恐的发现这个她格外瞧不上的卑贱女子竟然与人人畏惧的摄政王有了几分相似。
眼神动作是同样的凌厉,说话做事更是同样的压迫感满满,一招就制敌于无形之中。
等自己反应过来中了言语圈套时,已经来不及转圜了。
赵姑姑最终选择窝窝囊囊的避开重点,直接下了跪,道歉服软,“是老奴的错,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奴才不该指摘王妃娘娘的做法,对娘娘不敬。”
江安宁见她老实下来,也松了一口气。
她原也不恼的,可怀孕之时饥饿感来得不讲道理,只要晚一秒填饱肚子,心里就直发慌,心情也会变得格外烦躁。
说实话,她也觉得刚刚的自己不像是自己,反而像是南玄景附身了似的。
或许耳濡目染之下,相似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江安宁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跪着了。
肚子里有食物垫上一垫后,她整个人舒缓下来,又变成了那个好说话的模样。
“重新梳妆加冠吧,也不好让宫里的礼官等得太久。”
“遵命。”
其余的嬷嬷见赵姑姑都吃了瘪,回话和做事都更加当心,也不敢再言语催促什么,于是一时间,房中只剩下珠钗环佩的叮当声。
被十二抬的轿子接进宫门后,江安宁端坐在其上,一一路过了十二道宫门。
每路过一道,册封的喜轿都要停下来一会儿,留出时间给礼官念那些瞧着含义颇深实则毫无深意的文章。
明明都是祭天告地的词儿,怎么还能编出这么多花样?
江安宁听得昏昏欲睡,不由得佩服起那些执笔拟旨的御前翰林。
就这样走走停停,等到了太后的无极殿时,江安宁已经靠在轿厢上浅浅睡去。
摄政王册正妃是国之大事,故而南少泽今日罢了朝。
他将自己收拾得整齐利索,甚至可以说…有些花枝招展。
一身红绯色的常服衬得他唇红齿白,少年风流。束发的冠上甚至嵌上了一颗红宝石,远远望去,给人一种他才是新郎的错觉。
没有在御书房呆着,他反而是踱步走到了无极殿外。
见轿子停在地上,里头的人却没出来,他“咦”了一声,走上前来。
“人呢?”
“回禀陛下,王妃娘娘她睡过去了,咱们不敢惊扰。”
赵姑姑早上被吓了那么一回,到现在都战战兢兢的,再也不敢拿乔托大了。
这不,人睡着了她都不敢叫醒,生怕再挨上一顿教训。
南少泽挑了挑眉,挥挥手让围着轿子的一干人等都站得远了些,自己则是亲自伸手,掀开了那红纱帐,将脑袋探了进去。
赵姑姑张了张嘴,她下意识的就想上前阻拦,说上一句不合礼法,但这一次面对的是少帝本人,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而南少泽才不好奇她的心理活动,他眼下满心满眼的都是江安宁。
只见他往轿子里看去,里头的景象让他忍俊不禁。
细碎的米珠帘子偏向一边,露出半张施了粉黛的脸庞,姑娘酣梦正好,脸上蒸腾的热气激出了爽颊的红晕。粉面含春,不过如是。
看着看着,南少泽失了神。
短暂怔忪之后,南少泽只觉她身上的熏香都变得愈加浓郁勾人,让他陷了进去,步步沉沦。
直到白延庆咳嗽了一声,提醒他道,“陛下,该去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南少泽清醒过来,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不自觉的伸了出去,几乎快要碰到江安宁的侧脸了。
手指轻轻颤抖一下后,转向到了她的肩膀上。
“醒醒了,太阳已经三尺高了。”
江安宁悠悠转醒,在惊觉轿子里有旁人时,猛的吓了一跳。
可在看清面前含笑盯着自己的人是南少泽时,她的心定了下来。
“陛下,是你啊。”
南少泽虚眯起眼睛。
只一句话,他就知道眼前的姑娘恢复了记忆。
若是换了那个没有记忆的呆瓜,简直无趣极了,只把南玄景当作自己的全世界。
这是江安宁,那个给他编草兔子的江安宁,她回来了。
剪水双瞳美如璀璨珍宝。南少泽眼中的贪恋几乎无法再掩饰,他目不转睛地欣赏了半晌后,直把江安宁看得心里毛毛的。
“怎…怎么了,陛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南少泽勾勾嘴角,点了点头,“是呢,有东西。”
江安宁一怔,“什么?”
南少泽与他笑眼相对,“有点儿可爱。”
“……”
“怎么样,有没有被朕幽默到。”
哇,好幽默。
江安宁只觉得这笑话冷冷的,自己后背也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