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香录 第36章 百鬼抬棺

山豆被九根镇魂钉钉在往生碑上时，血月恰好爬过老槐树的第三根枯枝。碑文里渗出的黑水化作无数细蛇，顺着钉孔钻进他骨缝，每蠕动一寸都带来剔鳞剜心的剧痛。

\"陈家的债该还了。\"娘踩着满地蛇蜕走来，双蛇瞳孔倒映着山豆后背的百鬼图——那是启动活人碑阵时，七户村民怨气烙下的索命咒。她手中的往生录突然**，灰烬里浮出张泛黄的婚书，男方姓名赫然是二十年前暴毙的爹。

黄小跑突然从地缝钻出，尾巴上拴着半截炸碎的堂单：\"山主！柳三爷带着五大仙家闯阵，全被碑王困在西山坳...\"话未说完，娘袖中飞出血色麻绳，将黄皮子勒成团扭曲的灰雾。山豆的守宫砂骤然发烫，常天龙被封印的冰棺竟从地底升起，棺盖上爬满哭嚎的婴灵。

\"豆啊，该给你妹换命格了。\"娘咬破舌尖在冰棺画符，屯子里突然响起百鬼哭坟声。山豆眼睁睁看着妹妹的生魂从自己心口剥离，那缕青光飘向冰棺时，他背后的百鬼图突然活过来——七户村民的怨灵撕开皮肉钻出，抬着口描金红棺撞向冰棺。

两棺相撞的刹那，山豆颈后的蛇鳞全部炸开。常天龙残破的内丹从冰棺飞出，竟与红棺产生共鸣。娘突然发出非人惨叫，她的左眼珠被条青鳞大蟒顶出眼眶，那蟒首分明是爹年轻时的模样！

\"原来你把自己许给了碑王！\"山豆嘶吼着挣断两根镇魂钉，钉孔喷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弑亲咒。冰棺里的妹妹生魂突然睁眼，抬手抓住娘画符的手腕：\"嫂子，该醒醒了。\"

整个往生碑阵剧烈震颤，山豆这才看清红棺里躺着具戴凤冠的女尸——那竟是二十年前被爹超度的王桂枝！百鬼抬棺的唢呐声里，妹妹的生魂化作锁链缠住娘的双腿：\"当年你用我换命格，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娘的脸皮突然片片脱落，露出底下王桂枝腐烂的面容。她狂笑着撕开衣襟，心口处嵌着块刻有山豆生辰八字的龙凤碑：\"陈家三代顶香人，本就是碑王养的药引子！\"漫天血雨中，往生碑林里竖起四十九块新碑，每块碑都淌出黑色黏液，凝聚成山豆从小到大的模样。

常天龙的内丹突然爆裂，冲击波震碎山豆周身镇魂钉。他跌进红棺的瞬间，王桂枝的尸身突然坐起，腐烂的手掌按在他天灵盖：\"多亏你娘用换命术养我二十年，如今借你这具顶香人的身子...\"话未说完，山豆的守宫砂突然迸发金光，胡三太奶的虚影从神龛跨出，烟袋锅狠狠敲在女尸眉心。

\"老碑王，该算算当年的账了！\"胡三太奶的狐尾扫过碑林，每块碑都浮现出山豆爹刻碑的画面。山豆这才发现，爹每刻完一块碑，都会偷偷在碑底画半个衔尾蛇图腾——那正是碑王契约的印记！

王桂枝的尸身突然炸成血雾，冰棺里的妹妹生魂趁机钻入山豆体内。山豆后背的百鬼图发出刺目红光，七户村民的怨灵竟化作七盏引魂灯。常天龙残存的嘶吼从地底传来：\"小子...用往生碑...镇住你的...\"

山豆抓起染血的镇龙匕刺入心口，混着守宫砂的金血喷溅在红棺上。棺椁突然张出密密麻麻的嘴，啃食着四周的碑文。胡三太奶的烟袋锅在空中划出北斗阵，却见娘残破的身躯突然膨胀，肚皮里钻出个浑身刻满碑文的鬼婴——

\"我的儿！\"娘仅剩的右眼流出黑血，鬼婴尖啸着扑向山豆心口。千钧一发之际，冰棺里的常天龙残魂突然附体山豆，蟒仙的竖瞳闪过决绝：\"陈家小子，该清算了！\"

山豆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捏碎守宫砂，爆发的金光中浮现出爹临终前的景象——二十年前那个雪夜，爹跪在碑王庙前割开手腕，用血在妹妹襁褓上写下换命咒：\"用我陈家百年气运，换碑王放过我儿...\"

鬼婴的利齿触及山豆咽喉的瞬间，往生碑林所有衔尾蛇图腾突然首尾相连。屯子里的土地寸寸龟裂，四十九具刻着山豆名字的棺材破土而出，棺中爬出的竟全是不同年龄的山豆尸身！

胡三太奶的烟袋锅突然折断，她吐出内丹罩住山豆：\"快走！这是碑王的...\"话未说完，百鬼抬棺的唢呐声骤然变调，所有棺材同时唱起诡异的童谣：\"换命郎，顶香丧，碑王笑纳贡品...\"

山豆在意识消散前，最后看到娘被鬼婴啃食殆尽，而冰棺中的妹妹生魂，正握着他破碎的守宫砂露出诡异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