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两个人反反复复发烧,马桂枝实在心慌,便起身披了衣裳,去找自家老头子,“老牛,俩孩子一直发烧,万一有个好歹我可担当不起,还是一起送医院吧。”
好歹叫大夫打个退烧针呢。
牛光明没打磕巴,穿了衣服出门,“走!我上老靳家借个排车,你带上被褥,给孩子们挡着点。”
正是数九寒天,外头冷得很。
马桂枝点头,“我晓得。”
老头子不说她也会这么做,俩孩子的衣服都湿了,穿的都没多厚,只能靠被子保暖了。
牛光明走到邻居家,借了推车,马桂枝在车上铺了块草垫子,垫上褥子,把俩孩子裹着被抱到了车上,夫妻俩一起到了第五医院。
值班的护士见了,立刻叫了医生过来,问明情况,给打了退烧针。
“大夫,孩子的爹受伤了,叫金保国,是玻璃厂的工人,你知道他在哪个病房不?”
小护士一听就说,“这不是上午来的病人吗?在二楼201,她妻子刚还来倒了开水呢。”
于是两姐妹便被安排到了金保国的病房。
见到马桂枝的时候,张爱芳吓了一跳,“马婶子,这是怎么了?”
接着就看到了病床上的两个闺女。
“别怕,大夫刚打了退烧针。俩孩子夜里不安生,白天已经烧了那么长时间,夜里又烧了半宿,我怕时间长了再把脑子烧坏了,就叫你牛叔一起给送到医院来了。”
听到这个,张爱芳松了口气,把大闺女抱到病床上,马桂枝帮着搭把手,把金财财也抱了过去。
“俩孩子就吃了一块红薯,别的时候都在昏睡,我就喂了点水。”
“辛苦马婶子了,这大半夜的,劳烦您和牛叔过来。”张爱芳眼睛红的烂桃一般,显然白日没少掉泪。
马桂枝摆手,“邻里邻居的,不说这个。”
牛光明不爱说话,看着没啥事了,就去瞧金保国。
只见他眉头紧锁,睡得很不安生。
“伤口很深很多,流了不少血。”张爱芳轻声说。
“那就好好在医院养养。”
夫妻俩走后,张爱芳看着一大两小三个病人就发了愁。
这可怎么办呀!
次日一早,丈夫醒来后,她叮嘱了一声,就连忙往家里赶。
在家做了稀饭,煮了鸡蛋,又寻人给娘家那里捎了个信,又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
她到医院的时候,金秀秀已经醒了,带着哭腔道,“妈,妞妞推我进水里的。”
她刚醒来,有些懵,见了张爱芳就跟见了救星一样。
“小点声!”见丈夫不适地皱着眉头醒来,张爱芳呵斥女儿,连忙去扶丈夫,“想去厕所不?我给你带了白粥和鸡蛋,你吃点补一补。”
金保国十分不耐,“一会儿再说,先扶我去厕所。”
他身上疼的厉害。清理伤口的时候大夫说这不是手术,够不上用麻药的标准,那真是活生生从肉里挑玻璃渣子,一个大老爷们拼尽全身力气也忍不住惨叫出声。
夜里没怎么睡好,醒来身上就更难受了。
慌慌张张扶着丈夫去了一趟厕所,回来金保国都虚脱了,满头大汗地躺下,饭也不想吃。
张爱芳摸摸大闺女的额头,见她不烧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想起金秀秀之前的话,她皱着眉,“妞妞推的你?”
这小丫头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坏!坏姐姐推!”金财财突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金秀秀气的要打妹妹,却不料她手舞足蹈,连被子都掀翻了。
“妞妞,你怎么回事,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张爱芳气得要去打孩子。
护士正好陪着医生查房,听见吵嚷急忙过来查看,闻言拉住她的手,“你怎么当妈的,看不见她是发烧说胡话吗?”
果然,金财财的小脸红的不正常,眼睛紧紧闭着,手一摸烫的吓人。
“坏姐姐,坏秀秀,推我!”金财财仍旧哭着控诉,“水冷、我救弟弟、她摔、砸我!”
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是做姐姐的把妹妹推水里救弟弟的,姐姐自己不小心跌下去还砸到了妹妹。
姐儿俩被送来的时候,马婶子就跟护士说了妞妞的情况,她听见这话十分生气,“你们家就是这样养孩子的?”
医生是个男大夫,没理这些家务官司,直接问张爱芳,“孩子夜里烧了几次?”
“一、一两次吧。”当妈的被训懵了,结结巴巴地说。
“一次还是两次?”张爱芳没敢说自己只顾了大女儿,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护士早已经捡起地上的被子给金财财裹住了,“小陈,退烧针再打一针,我看她烧的厉害,再不控制很有可能发展成脑炎。”
“好。”
说来也奇,小陈护士轻轻拍了拍,小病人就安稳了许多,虽然还是呼吸急促,但是扎针的时候却很老实。
“多乖的孩子,被欺负成这样。”小陈护士气咻咻地看了当妈的一眼,被她垂下脑袋躲过去了。
“目前还不知道她有没有不慎呛水,根据你们送来的人描述,是掉进了臭水沟,很有可能造成细菌感染,我不是嘱咐你晚上多操心看一看吗?”
小陈护士噼里啪啦数落了张爱芳一顿,后者脑袋垂得更低了。
闹了这么一出,金保国只觉丢脸,等医生检查完他的伤势出了门,他低声呵斥媳妇,“你还能干点啥?”
扶他去厕所差点给他摔里头,夜里跟大闺女一床睡得正香,完全没想过去看妞妞。
在外头呢,做也得做个样子出来啊!
张爱芳也委屈着呢,谁知道二丫头烧了啊,早起的时候她看着还没事呢。
这丫头果然是克自己的,自打她来了家里,自己就没有一样顺心事!
她转头看大女儿,“你不是说妹妹推的你吗?”
小闺女虽然口拙,但是从来不会说谎话,反而是大闺女,精精怪怪,最会耍乖卖巧,这事十有**是她干的。
知道自己没看出弟弟,就让小女儿顶锅,她绝对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金秀秀一噎,不知道说什么,就哭,呜呜咽咽的,好不凄惨。
金保国听见,瞪了娘儿俩一眼,“要唱戏到大街上唱!”
还嫌不够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