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秀倒在地上,口鼻和耳朵都出了血,被紧急送往医院。
这一切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现的,金保国差一点点就成了杀人凶手,无从抵赖。
金秀秀昏迷了三天才醒来,醒来之后她就报了警。
因为她不但严重脑震荡,一只耳朵也被打的近乎失聪,更是在摔倒的时候导致了骨折,公安直接去兴华玻璃厂当场带走了金保国,厂里职工都议论纷纷。
副厂长瞿小军百思不得其解,“就老金这么个和气人,能把自家闺女往死里打?”
工会邱书记见过很多人表面上人畜无害,私底下喝酒打老婆,面对家人的时候就换了副面孔。
“很多人对外人和气,对自家人却很不客气,你以前都在机要部门,没见过这么多稀奇事也正常。”
“而且我们上次去探病,不是就听说了?他家大闺女上初中,二闺女十岁了还没上学呢。后来据说被红日中学破格录取,上了高一。”
瞿小军难以想象,“直接上高一,那得多聪明的孩子,就忍心叫她在家带弟弟?”
“那谁知道。”
老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厂里有职工跟金家住的不远,有人也早打听到了始末,就跟两个领导说了,“您们还不知道吧?金保国这个糊涂东西,他不光不叫闺女上学,还不顾她的死活呢……”
从打小忽视,到屡屡克扣,再到罔顾病情,手里有钱宁愿给侄女花也不愿意买药给闺女续命……
这些人一桩桩一件件比本人还清楚呢。
要么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这种狗血又曲折的八卦人人爱听,许多人都见过金保国,听了故事都觉得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但是公安直到现在都没有放人,还不足以证明消息的准确性吗?
金保国被抓了,他完全慌了神,谁知道那个孽女竟然真的敢报公安,而自己到现在都没有被放出去的迹象。
这自来老子打孩子都是天经地义,谁听说过被抓到局子里的?
真是家门不幸!
张爱芳在家慌了手脚,赶紧去派出所打听,然后马不停蹄去了医院。
想要从轻发落,必须有当事者的谅解书,她不能叫金保国留下案底,登高望远也不能有个坐牢的爹!
她找到金秀秀,又哭又求,“我和你爸是你的仇人吗,啊?”
这个家里,除了两个小的,待遇最好的就是金秀秀。
因为是老大,也嘴甜机灵会来事,不光新衣服新鞋子都是她的,就连上学也没有落下。
二妞要是怨她,这个她没有丝毫意外,因为她就是偏心。
可大丫头这样,就是在剜她的肉啊!
金秀秀也哭,嚎啕大哭,“是我白眼狼,你跟爸把我当狗,有用的时候用我,没用的时候一脚就踢开了。”
小孩子最知道人的喜好了,他们不喜欢、忽视二妞,是她造成的吗?
她欺负二妞,没有爹妈的允许吗?否则她怎么敢!
后来二妞出息了,她这个曾经最贴心的大丫头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不光不善待弟妹,还成绩不好,只讲吃穿……
她是爱欺负二妞,可登高望远,性子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她不管教,将来叫他们受别人的教训吗?
家里来了个金玉,更没有她下脚的地方了。
一个亲爹,恨不得把家里的钱都贴给爷奶大哥侄子侄女,奶奶装病骗他回去,带着几百块就上路了,回来不说一句爹娘的不是。
那些钱可是全丢了啊!
是几百块,不是几块,现在买个临时工的工作不过三百,有那个钱为什么不留着给她找个工作?
现在宁愿借钱也要给侄女买衣衫,他为啥不把命贴给老家?那样她即便过苦日子也认了!
母女两个不欢而散。
接下来,是金玉过来,跪着哭求妹妹,说全是自己的错,请她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给二叔写谅解书,金秀秀根本连理都不理,直接喊护士把她轰了出去。
再来就是麻姥姥和张爱芬轮番上阵,但金秀秀依旧不为所动。
最后张爱芳实在没有办法,去探望金保国后,再次找到了金秀秀。
“你究竟想要什么?”
“赔偿,我也不用他赔礼道歉,我只要赔偿。”
就当他用钱买断了父女亲情,从此之后,我金秀秀绝对不会再奢望他们的‘照顾’和‘亲情’。
金秀秀笑得讽刺。
“你!”张爱芳哭的都不像样子了,“你要多少钱?”
“多了恐怕家里也没有,但是只要不坐牢,总能再挣出来,我要五百块钱!”
“你怎么不去抢!”张爱芳哭得更厉害了,但是没办法,不给钱金秀秀就不松口,她只好找同事借,找玻璃厂的领导哭求,预支金保国的工资……
瞿小军头疼不已,但是这年头也不流行开除工人,虽然金保国身上有案件,但是在大众舆论里,除了他打的重了些,所遭遇的只是家务事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张爱芳拿着钱去了医院,然后金秀秀便立刻痛快的写了谅解书。
经过这几天的调养,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骨折也是在左胳膊上,不影响大致活动。
张爱芳第一时间就去解救金保国了,而金秀秀趁机办理了入职,顺便到学校和街道转走了自己的粮油关系和户口。
原来,她有个同学学习不好,家里早早给安排了一个机关幼儿园保育员的工作,但她嫌弃是外地的,又不喜欢这个工作,不乐意去。
金秀秀和这人关系不错,便约好用六百块钱买下了名额。
她麻利地出院,带着一点细软去了津城。
除了张爱芳给的五百,还有她偷的父母的私房钱——这俩人都以为是家里闹耗子,把钱藏得更严实了——总之,她手里有钱,也有了工作,津城并不算偏远城市,她巴不得离开这个家。
张爱芳用谅解书接了金保国回家,不过几天时间,他像是老了许多,整个人很是颓然。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就被亲闺女送到大牢里去了,怎么能不叫他心寒?
金玉着实手足无措,跪在二叔面前就是哭。
“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孽女……”
从来没听说过亲女儿状告父亲的,他这也算是开了胡同里的先河。
金保国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名声变成了什么样。
好好吃了一顿饭,缓了缓精神,金保国问,“二妞呢?”
“没注意,你被带走那日,我心慌的很,也没顾得上她,大概是回学校了。”张爱芳无精打采的说。
“二妹没在家里住,收拾了点东西就走了。”
金保国总觉得心里不安稳,“你去牛家问问,看马婶子知道什么不?”
他总能想起二妞当时那张冷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