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法则 第160章 在我眼里，他是人

将郑松智的尸体卖给清道夫后，艾泽先把车开到自助洗车店，他可不想还车回去的时候让夜魔知道车上死过人。

洗完车后，天色渐晚，艾泽想了想，反正距离酒吧开门还有一天，时间还长，明天再去招兵买马也不急，便买些菜回家，没过十点就昏昏沉沉的入睡。

第二天两人早早起床，吃过林思言买的早餐，二人直奔楼下，而陈显道早已睡眼朦胧的在一家早餐铺前等着，身旁是一辆有些土气的灰色面包车。

艾泽一开始还以为这家伙有什么毛病，这么怕死不应该买辆速度快点的车吗？买个面包车是啥想法？可直至上车，他才知道对于一个机线者来说，面包车究竟有多大帮助。

车子原本是十二座，但椅子已经被拆的只剩下四座，后面的空位被陈显道装上了各式各样的机器，数百个英文字母不断跳动，甚至还有附近的监控录像，一堆凌乱摆放的电线让人只看一眼便担心会不会出意外。

“真是的，让我一个天才机线者来充当司机，真是大材小用。”陈显道不满地囔囔。

“不能让你白拿工资。”艾泽回道。

“也是。”陈显道点点头，工作轻松，工资高，能拿钱，他也不好有什么异议，“去哪？”

“餐厅，地址发你白瞳里。”

“餐厅？不早说，害我已经吃了早餐。”

“放心吧，待会过去你也吃不了几口。”艾泽淡笑着说。

陈显道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但也隐隐约约感觉不对，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对于眼前这个疯子，哪怕下一步是自杀他也觉得正常，“行吧，自动驾驶过去，刚好我睡会。”

瑞金丝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她早已被后座繁琐的机器吸引了目光。

机线者与毁灭者是两套完全不同的系统，所以一方对另一方的辅助机器几乎是毫不了解。

她看着一个黄色按钮，鬼使神差的想要按下。

“你要是按下去，我们旁边那辆车会在三秒内过载、失控，然后爆炸。”陈显道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瑞金丝的手僵在半空，连忙悻悻收回，扭头看去，陈显道正闭目悠闲的靠在驾驶位上，目光没有投向这里。

“你能看到？”瑞金丝好奇地问。

“我是机线者，这辆车算是我身体的延伸，你说我能不能看到？”陈显道语气里透着优越感，“对了，旁边那个红色按钮也别按，不然炸的就是我们。”

闻言，瑞金丝立即后退几步，嘴里小声嘀咕：“机线者真可怕。”

面包车速度不快，开了约二十分才到了黄石路街口的一家小饭店门口停下。

因为三人起的很早，餐馆内吃早餐的只有零零散散的四五人。柜台里的女老板见三位顾客，随意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里面“请”，便继续低头看没有营养的电子杂志。

艾泽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见久久没人点餐，他不免皱眉：“怎么还没有服务员来？”

“泽哥，二十三世纪了，现在都是用白瞳点单。”陈显道提醒道。

“你以为泽哥不知道吗？傻逼。”瑞金丝白了他一眼，对着柜台喊道，“老板点餐。”

“用白瞳点，桌上有二维码。“女老板头也不抬地回应。

“看吧，就赚点小钱，谁要为你们鞍前马后的？”陈显道幸灾乐祸。

“是吗？”瑞金丝淡淡一笑，脸色忽然阴了下来，吼道，“草你妈，叫你过来听不见是吧！”

整个餐馆回荡着她这一吼，墙体似乎都在颤抖。几位正在用餐的客人吓了一跳，他们望望瑞金丝那边的情况，在看热闹和保命中，几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后者，起身就走。

一个通向厨房的铁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提着锅铲，系着油腻围裙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先是扫扫大喊大叫的三人，再与柜台的女人对上眼神。

女老板心领神会，起身，带着歉意走到三人面前：“抱歉，照顾不周，请问三位客人想吃些什么呢？”

“就你们这样的服务员啊，我建议你们还是趁早关门大吉吧，省得继续干下去亏钱。”瑞金丝气焰未消，仍在咄咄逼人。

“瑞，讲话注意点。”艾泽连忙阻拦，但语气里并无责怪，他抬起笑脸，“三份培根鸡蛋。”

“是，马上就来。”女老板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接着扭头向着厨师走去，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艾泽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一动作，不过他只是扫了一眼，淡淡一笑，又把目光移向柜台。柜台上有几张照片，是厨师与女老板的合影。相片里的二人亲密地挽着手，女老板肚子明显隆起，而下几张照片她的肚子就又干瘪下去，也不知道女老板是生了还是这几张照片出现的时间更早，反正艾泽始终找不到有关于孩子存在过的痕迹。

在这期间，他也扫描了那二人的信息，男人名叫牛大力，女人名叫苏小芳，这是一家夫妻共同经营的小餐馆。

没过一会，三人点的培根煎蛋便被端上餐桌，培根上冒着滋滋热油，煎蛋呈金黄色，二者相互搭配，让人看着食欲大开。

“请慢用。”苏小芳微笑地眨了一个眼，紧接就快步走到柜台前，似乎是想极力避开这几位不速之客，可她的目光却总不时瞥向这里。

“看着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陈显道叉起一块散发香气的培根就准备塞进嘴里。

“你不是刚吃过早餐吗？怎么还吃得下？你是猪吗？”瑞金丝灵魂三问，眉头不由皱起。

“这是花钱买的东西，不吃很浪费欸！”陈显道理直气壮的回应，依旧向嘴里塞。

“要不要给你翻译翻译她说的话？”艾泽微笑看向他。

“啥？”陈显道一愣，培根停在他的嘴边。

“她的意思是，哪怕这块培根被加了一些会令人反胃的调料，你也要毅然决然吃下这块培根，那你和猪就没有什么区别了。”艾泽不急不徐地说完，接着挑眉，看他是不是真会吃下去。

“你不会开玩笑吧？”陈显道有些不相信，但看那眼神，他还是不自觉将叉子放下。

“你不是天天说自己是天才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蠢？我们这样找麻烦，你觉得他会给我们上啥好东西？”瑞金丝双手环抱胸前，翻个白眼，语气里充斥不屑。

“也是。”陈显道渐渐反应过来，尴尬地笑笑。

“我给你证明一下吧。”艾泽说着，拔下一根自己的蓝发放在培根上，接着向柜台喊道，“老板，你过来一下。”

苏小芳迟疑了一下，缓缓起身走去，试探性地问：“几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有头发啊，咋吃啊？”艾泽语气极差。

“头发？”苏小芳顺着艾泽手指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根极为明显的蓝发，整个人顿时愣住，随后她又将目光移向艾泽头上，又接着看看培根上的蓝发，一时觉得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最后她将目光停在闻讯出来的牛大力头上。

先不说这根头发的颜色，单是做这道菜的牛大力，他可是一个光头啊！一个如沙漠戈壁寸草不生的光头啊！咋掉发啊？

“这……这是你的头发吧？”苏小芳没啥底气地说，她此刻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色盲，不然为什么这少年敢这么理直气壮。

“是吗？”艾泽挠挠头。

是吗？！你想找麻烦能不能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啊！全场就你一个蓝发，而且厨师还是一个光头，你是不是傻啊？

瑞金丝心中万马奔腾，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问：“难不成你是觉得我们会因为这三盘不值钱的东西用这种理由逃单吗？你看清楚，这是谁的头发！”

苏小芳先是回头看看牛大力，见对方轻轻摇头，她只好扭回来，压着火气说：“抱歉，这是我们的疏忽，我们现在为你们换一份。”

“算了。”艾泽摆摆手，拿起蓝发吹走，“一根头发而已，又不是不能吃。”

你他妈玩我呢！……苏小芳差一点骂出口，表情刹那间变得极为难看。

“对了，为了对我们刚才的行为道歉，这份给你吃吧。”艾泽绅士的将餐盘推到她面前，并配上一副叉子。

“我吃？”少年这一举动令其始料不及。

“怎么，你不敢吃你自己做的菜吗？”艾泽好奇的问。

“当然不是，只是……”苏小芳回头看向牛大力，眼里满是求助之意，她自然也是知道这培根里加了些什么佐料。

“好啊，原来你们真加了些不该加的东西。”陈显道拍桌而起，愤怒叫道，同时庆幸刚才自己没把那块培根塞进嘴里。

“几位几位。”牛大力连忙跑来，声音很沉，“你们……不是来搞事的吧？”

“呵，你终于发现了。”瑞金丝为他的智商感到高兴。

此话一出，现场氛围产生不一样的变化，彻底明牌后，苏小芳收起难看的笑容，目光变冷。

“我们这个月的保护费交了吧？”牛大力试探性地问。

“我们不是那些牛鬼蛇神，我们只是单纯来找事。”艾泽语气平淡。

“不是帮派你找啥事？找打啊！”牛大力抬手一巴掌就往艾泽脸上打去。

艾泽反应极快，脑袋向后一偏，轻松躲过这一巴掌，犀利的掌风刮在他的脸上，可他却眼睛也不眨一下，躲闪的同时一脚踢在牛大力的胫骨上。

“啊！”——牛大力哀嚎一声，单膝跪地。

“你们竟然打人？”苏小芳满脸震惊。

“？？？”瑞金丝满脸问号，“这不是他先动的手吗？我们只是正当防卫。”

“真以为我们好欺负是吧！”苏小芳向后退了几步，扯起尖锐的嗓门喊，“沃刚！”

话音落，地板忽然开始大幅度震动，仿佛地震，下一秒，厨房门从里面被重重撞开，“肉山”沃刚费力的从狭窄的门框中挤出，跑到苏小芳身边，气喘吁吁地问：“妈，怎么了？”

“谁是你妈？蠢猪！”她骂了一句，指向艾泽三人，“他们欺负我，难道你就在这里干看着我被人欺负吗？”

沃刚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眼神很明显的一变，但也仅变化了一秒，他就如一辆虎式坦克般朝着三人直冲而来，同时用浑厚的声音喊道：“敢欺负我爸妈，你们找死！”

地板的震动幅度越来越大，一场灭世的灾难仿佛就在眼前。

“喂，我们不躲吗？”陈显道有些心慌，如此庞然大物若是压在身上，他估计自己身上所有骨头都得变成骨渣。

“别急。”艾泽将陈显道按了下来，朝瑞金丝扬了扬头，“不还有她吗？”

瑞金丝不屑一笑，瞳孔变白，锁住沃刚，嘴里轻言：“骇入，失明！”

几乎就在一瞬间，沃刚的瞳孔变为透明，这也就预示着他失去了视力。

这突然的变故顿时令其乱了阵脚，他拼了命想要停下，可无奈因为肥重的身体，他只能随着惯力向前撞去，而且因为一开始脚步乱了，他撞击的方向也变了，与艾泽擦肩而过，撞在了他们后面的桌子。

桌上的餐盘劈里啪啦碎了一地，沃刚与桌子一同摔在地上，圆盘餐桌承受不住他的大体重，竟硬生生从中间折断成两半，而同时，碎片划破了沃刚的皮肤，殷红的血当场淌出。

沃刚还想挣扎起身，但被苏小芳厉声喝住，她看着满地被毁坏的东西，眼里心疼与愤怒交织。

心疼，疼的是这些碎掉的盘子、桌子，这些可都是钱，愤怒，怒的是这个肥猪在关键时候一点用处派不上。

“蠢猪，别再乱动了，非要把我这店砸了你才满意是吧？”苏小芳吼道。

“妈，我怕，我眼睛看不见了，妈……”沃刚像个无助的孩子，哭哭啼啼地喊，但身体却很听话的一动不动，任凭身体下的碎片刺穿他的身体。

艾泽叹口气，走到他身边，用手指搭在他的后颈，费力一捏，把他弄晕过去，随后艾泽拍拍手，将目光移向餐馆夫妻，似乎在问：你们还有什么招？

“你们别过来哈，你们再过来我就报警！”牛大力将苏小芳护在身后，拿着一把铁叉防身。

“就你们干的勾当，你们敢报警吗？”瑞金丝冷冷看着他们。

“报吧。”艾泽拿出一部手机递过去，“这里面有黑警的电话，打电话给他，他比较权威。”

“你少吓唬我，黑警会和你这种巷民扯上关系？”牛大力叫了两句，手在轻颤。

“第一，你我都是巷民，第二，巷民的命也是命，是命就没有贵贱之分，第三，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艾泽声音变得冰冷，他属实想不清，这些人为什么会自认卑微，哪怕是在黑警不在的地方，他们也要把这些人视为神明。

“是是是，巷民的命也是命。”苏小芳见艾泽不像开玩笑，连忙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几位大哥大姐，我们都是守法巷民，从来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你们……”

“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艾泽打断了她，坐在椅子上，点起一根香烟叼在嘴里，“你倒是敢说。”

“我们真没啊，我们……”苏小芳满脸无辜的想要解释，但艾泽用凶光瞪了她一眼后，她便乖乖把嘴闭上。

“二十三年前，你怀孕了，十月过去，却不见孩子诞生，你们对外谎称孩子出生夭折，你的亲朋好友都为你感到惋惜，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街对面一个没有妻子的老男人却忽然有了儿子，并将其取名为沃刚，对外宣称这是领养的，没错吧？”艾泽面无表情看着她，想看看她的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想说这肥猪是我的儿子吧？”苏小芳眯着眼。

“你不会觉得我们会说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这种话吧？呵，现在是透明化社会了。”瑞金丝接过话头，“我们查过那家医院记录，二十三年前并未有婴儿在那夭折，不过却有一位畸形儿童诞生，也不算是畸形吧，那个婴儿比别人多了一样东西，一条尾巴，而且很不巧的是，那个婴儿的母亲叫苏小芳……”

她顿了顿，看向苏小芳：“话说你叫啥名字？我还没用白瞳扫你呢。”

“够了，人和人怎么可能生的出一个带尾巴的怪物！”牛大力情绪忽然变得激动，像是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狮子。

“这可真是要问你们了。”艾泽吐出口香烟，语气平静，“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件事，二十四年前，也就是你们怀孕的前一年，你们餐馆的一批食材出了问题，资金链绷断，餐馆面临倒闭，你们为了让餐馆继续维持下去，铤而走险去荒漠运了一批廉价食材，至于你们有没有误入辐射区，被辐射感染导致基因突变，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二人无言反对，艾泽所说的每一件事都直击二人，他所说的每件事都是实打实发生过的。

“不得否认的是，沃刚确实是你们的儿子，只是你们不愿意为了你们的行为承担后果，如果你们愿意在怀孕期间花几百块做个孕检，我认为沃刚都不需要来到人间受罪。”艾泽摇摇头，“你们剪断了他的尾巴，送给那个孤苦的老头，只不过吧，因为他特别能吃，而且身材异于常人，导致老头有些害怕，便把沃刚送回给你们，期间你们又卖出去过几次，但都被别人送回来了，理由清一色是他太能吃了。”

艾泽说着，看向躺在地上的沃刚，摇摇头，“最近一次卖沃刚大约是在十几天前吧，有人花钱从你手中买走了他，你那时候很高兴，想着他这次应该就回不来了，结果不出一天，你就又看到了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牛大力大喊着问。

“你没必要也没资格知道。”艾泽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缓缓站起身，“其实我应该把你们杀了，这二十三年你们担心别人说闲话，几乎不让沃刚出门与任何人打交道，每天把他关在后厨，让他吃泔水，呵，你们可真是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们至少也养了他二十三年，这算抵掉你们的罪过了。”

二人沉默不言，他们现在仍不知道艾泽究竟想干什么，上来就把他们的伤疤给揭出来，让他们根本摸不着头脑，如果是要钱，直接开口不就行，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说这么多？

艾泽看出他们在想什么，再次开口：“我直入主题吧，你们的儿子……额，算了，你们不配，沃刚我要了，你开个价。”

“啊？”苏小芳一愣，紧接她直接笑出声，“你不会在开玩笑吧，你搞这么多事，结果你告诉我你不是为了要钱，反而是要送钱？”

艾泽没说话，他的目光冷的可怕，他身旁的瑞金丝与陈显道亦是如此，三人对这两个畜生属实提不上任何人的情感。

“行啊，你要买是吧，死巷现在一斤猪肉三十，沃刚怎么也得有个五百斤，买一斤送一斤，怎么样？你买几斤啊？”苏小芳看不出三人神情中的异样，语气变得轻浮。

“我草你妈，你个畜生就是他妈这样卖儿子啊？一斤三十，我草你妈！”瑞金丝彻底忍不住，一向重视家人的她实在接受不了别人这样的行为，可无奈，在下车前，她的枪已经被艾泽没收。

艾泽微微皱眉，向前一步，夫妻以为他要动手，顿时吓得连连后退，苏小芳更是连忙喊道：“你要嫌贵，二十五一斤行吗？”

谁料艾泽只是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三万压在柜台上：“死巷规定，一条巷民的命值七万，他在我眼里是人，不是你所谓的猪，至于剩下的四万，两个月内给你。”

“什么？”苏小芳与牛大力同时一惊，不敢想象会有人傻到做出这样的事。苏小芳赶忙说：“成交成交，不许反悔啊！”

当瑞金丝反应过来想要制止时已经来不及了，她不禁苦笑着摇头，艾泽就是这样，只要是他的人，他就会无条件为其正名，虽然看着有些傻，但也是这样，自己才会如此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