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门 第108章 战鹰

他被洛神吓的一路狂逃，直逃回了长安，找到中间人，拿出了一千两银子。他告诉中间人，自己宁愿倒贴五百两，这钱他赚不了。他可以杀人，但他杀不了鬼。

三天后，中间人把他的钱又还了回来，而且多加了五百两银子，言明雇主又加了一千两银子，而且赠送他一个由长安最有道行的道长亲自写了符的避邪牌，只要把此牌挂在脖子上，任它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身。

王一戴着这牌在三个传言有鬼的地方各呆了一天，什么都没见到，这才相信这牌子是真有法力的，于是，他再次鼓起勇气出发了。他一路打听着追踪到了泰山。

不得不说，王一的追踪术还真体现了他长安第一杀手的水平。而现在，他正慢慢的、慢慢的向徐霞客接近着，准备一剑结束战斗，完成自己这个有史以来最简单，又是最头痛的任务。然而现在，他又一次停了下来。

他不是不想杀徐霞客，问题是，那边上的一头大鹰是怎么回事？如果边上是一个人，王一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但现在，边上的却是一头鹰。他决定等等看。

那头羊鹰停了下来之后，足有一个人高，翎毛如铁，看来神骏之极，那种站立的姿势，看来是如此高傲，尊贵，凛然不可侵犯和唯我独尊，使人不由自主要屏住气息。

大鹰的头略侧，像是在倾听四周围有什么声息，徐霞客连眼都不敢眨，以免发出声响来。

王一的脸都憋紫了，却也不敢呼吸。

徐霞客的心呯呯跳着，他虽然料到事情不会就这样完结，但是大鹰回来得那么快，而且还将长衣先抛了下来，表示它已经知道自己受了欺骗，这却是他预料之外的事。

他感到，如今和那头在两丈开外站着的大鹰在对峙，并不是在斗力，而是在斗智，那头大鹰好像有着极高的智慧。

徐霞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鹰，如果这时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头鹰，而是另一种猛兽，譬如说是山狼的话，他一定会从隐身之处走出去，寻求进一步的办法了。

可是，偏偏那是一头羊鹰。

面对一头山狼，即使是没有经验的人也可以自卫，也有取胜的机会，就算是情形再坏也还可以逃走，但是面对一头羊鹰，人的力量却实在太薄弱了，一被羊鹰带到了空中，就算还能够挣脱它的利爪，谁又能从超过一千丈的高空跌下来而生存？

所以徐霞客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僵持着。

那只羊鹰看来很优闲，用它的尖喙剔理着翎毛，而且不再东张西望，只是直视着徐霞客藏身之处。

徐霞客更觉得不妙了，他用极缓慢的动作握住了匕首的柄，而也就在这时，大鹰陡地又腾空而起，离地约有七八尺疾飞过来，在徐霞客的头上掠过。

大鹰的双翼煽出的巨风令得徐霞客用腐叶堆起来的那个用来隐藏身子的圆拱完全摧毁，徐霞客立时站起身来，大鹰也已经又落地，站着，侧着头，看着徐霞客，大有“看你再怎样掩藏”之势。

一边上，王一正在拼命的用手在嘴里掏着。

大鹰疾飞时，他急忙张开嘴巴，打算深深喘息几口，没想到，大鹰带起的一大堆腐叶烂泥准确无比的飞进他的嘴巴，塞住了他的喉咙。现在他想做的不是杀人，而是自救，再不及时自救，他就会被活活憋死了。

徐霞客吸了一口气，将背囊里的匕首慢慢抽了出来。

大鹰如果再向他扑来，他就准备挥刀砍向大鹰的头，成功的机会自然极微，但不能不试一下。

大鹰却没有再向前扑来，仍然只是站在离徐霞客两丈处，侧着头，徐霞客紧张得全身都在冒汗，大鹰的样子看来更优闲了，它先将左翅缓缓伸直，伸到最直，翼上的翎毛忽然全竖了起来，发出了一阵簌簌的声响，那翎毛一根一根乌光油亮，看来像是钢铁打成一样的，然后，这些翎毛缓缓偃伏了下来，强劲有力的翼也慢慢收了回来，它又慢慢地伸开了右翼。

当它做那些动用之际，它的晶亮的双眼始终注视着徐霞客，鹰的脸上应该是不会有什么表情的，可是，实实在在的，徐霞客感到那头大鹰正在嘲笑他：看，我是多么轻松，你是多么紧张，你的手中有刀来帮助你，你可能还有别的武器，而我身上的一切，全是和我与生俱来的，你有什么法子对付我？你是万物之灵，可是看来，你现在多么可怜。

徐霞客非但有这样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是强烈，那种感觉令得他几乎无法忍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仍然盯着那头大鹰，他可以看出，那头大鹰绝没有离去的意思。

他知道，这样对峙下去对他来说一定是十分吃亏的事情，大鹰看来优闲得很，他却全身神经没有一根不是在紧张状态之中，他究竟能够支持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又不敢开口呼救，虽然周虚他们离的不远，但呼救声能不能听到还不得而知，而一呼救，就势必分神，一分神，那可。。。。。。

徐霞客握住匕首的柄，略松了一松，然后，再度将柄握紧，向前跨出了一步。他那一步跨得十分小心，作用是在试探。在离他约两丈外的大鹰立时有了反应，本来它是懒洋洋站着的，这时，陡地挺立起来。

王一也已经掏干净了他喉咙里的泥土，正握着短剑慢慢的弯下腰，他本准备纵身出击的，但突然发现徐霞客准备对大鹰发动攻击，当即停了下来。

无论是大鹰杀了徐霞客还是他杀了徐霞客，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可以让大鹰义务帮他杀掉徐霞客。

徐霞客大喝一声，他的身子，陡地向前窜了出去，才一窜出去，身子着地，已经打了好几个滚，那两丈的距离，他简直是“飞”过去的，他手中的匕首粹然挥出，挥向大鹰的利爪。他自然知道。大鹰双爪的那一节，不但皮鳞若铁，而且骨骼组织，极其坚硬，是最不容易攻击的一环，但是他还是那么做了。

他知道所有的动物，包括人在内，都有着自然而然保护身上最弱的一部分使之不受伤害的本能，这时，他最理想的攻击部位当然是那头大鹰的胸口柔软部份，可是他也知道，他出刀虽然快，一定快不过大鹰的自然保护动作，所以他才去砍大鹰的双爪。

他的匕首极其锋锐，一刀砍去，就算不能将大鹰的双爪一起砍下来，至少也可以砍断它的一只爪。当大鹰受了这样的创伤之后，再要对付它自然就容易得多了。

徐霞客的一刀如风一样贴着腐叶挥砍了过去，刀风带起的腐叶溅在他的手臂上，他已没有时间去想自己这一刀砍出的后果，就在这一刀砍出之际，他已经蓄定了全身的劲力，准备向外滚去，因为这一击不论击中与否，大鹰的反击一定是极其强烈的。

他的手臂挥尽，身子已经准备弹了起来，可是就在那一刹间，他的手上突然一紧，他手中的刀完全不能再动了。

他一抬眼，看到大鹰的一只爪已扬起，抓住了他的那柄刀，刀口是如此之锋利，可

是大鹰的爪抓住了他的刀，就像是铁钳一样。

徐霞客的脑海中居然想起了一句诗：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立时松开了手，继续他原来的动作，整个人向外弹了出去。可是他的身子才一悬空，一股劲风就直扑了下来。

他不但觉出一股劲风压了下来，连气也难喘，而且眼前也陡地一黑，那是大鹰当他的身子打横弹出去之际，陡地伸长了左翼向下拍了下来。

徐霞客无法和那股大力相抗，他的身子陡地向下坠来，“扑”地一声，几乎整个人都陷进腐叶之中，紧接着背上突然一紧，他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背心，随即，他整个人离开了腐叶，被大鹰的羽翼激起的腐叶旋转着打向他的脸上，令得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当他什么也看不清楚之际，有一点他倒是可以感到的，那就是他的身子已经悬空了。

他被大鹰抓了起来。

等到徐霞客勉力定下了神，身子四围的旋转的劲风也不再令得他无法呼吸之际，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他的确被那头大鹰抓了起来，而且在那么短的时间中，大鹰已经飞得很高，他刚才和大鹰搏斗的地方已经完全在眼底之下了，向前望去，泰山陡峭的山峰正迅速的变婑。

树林里，王一后悔的直想拿短剑抹了脖子。

他可以让大鹰义务帮自己杀了徐霞客，但他不能不割了徐霞客的头，不然他拿什么交差？他恨恨的看着天空，只感觉气满胸膛。

徐霞客抬头向上看去，可以看到大鹰横展的双翅和大鹰的腹际，大鹰的一只爪抓在他的衣服上，另一只爪还抓住了他的那柄匕首。

徐霞客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先将那柄匕首夺了过来，他立时伸出手去抓住了柄。

他才一握住了柄，大鹰的爪就松了一松，使得他能够轻而易举就将那柄锋利的匕首抓到了手中。

当匕首到了他手中之际，徐霞客不禁苦笑了起来。

自然，他可以在这时轻而易举的一刀戮进大鹰的胸口，而大鹰受了这一刺之后也一定非死不可，可是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这时候离下面的山顶至少有三百丈，他这一刀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他从三百丈的高空直摔下去。

高空的风很劲很冷，徐霞客的脸上就像有小刀在刮着一样，他没有再想什么，只是缓缓地将匕首收好，同时他又用小心的动作将腰带系得紧了一些。

大鹰抓住了他的衣服，要是腰带松了他就会摔下去。就在这时候，大鹰像是知道他在不放心一样，另一只爪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裤子。

如果不是风那么劲，使得他根本无法笑出来的话，他一定会大笑起来了。

他居然像是一只小鸡一样被大鹰抓着在高空飞行，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大鹰在继续向前飞着，徐霞客的心中也渐渐镇定了下来，他第一次想到了一点：这头恶鹰对他可能并不存在什么恶意。

当他一想到这一点之后，他更是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照理说，羊鹰和一切在地下行走的动物，不论是四只脚行走的，或是两只脚行走的都是世仇，地上的动物或者和大鹰没有什么仇恨，但是大鹰却非要将之擒杀不可，因为那是大鹰维持生命的食物的唯一来源，可是，这头大鹰的大不寻常，它自第一击开始就一直放弃了很多早就可以将他抓死的机会，好像它的目的只是带着他飞，而不伤害他。

当然，他也想到，可能这头大鹰的鹰巢之中有着饥饿的嗜吃活的小食物的小鹰在，但是这种推测无论如何是匪夷所思的，鹰就是鹰，没有鹰会拣饮择食的，然而徐霞客也不敢再轻视鹰了，眼前这头鹰，不就是如此之特殊么？

想到这里，徐霞客觉得自己应该试探一下那头大鹰的意向了。

首先，他觉得自己这样被大鹰抓着来飞十分不是味道，至少应该变成他抓住大鹰，那样双方之间的地位才会平等一点。

他打定了主意，慢慢转着身子，反伸过于去，抓住了大鹰爪上的一节腿，腿粗糙得

很，而他的手指又冻得很僵硬，简直没有法子可以将之握得紧。可是徐霞客还是咬紧牙关，尽自己的一切力量紧紧拉住了鹰脚。

他感到他必需表现一点自己的力量，尤其是那头鹰真的没有恶意的话，他更需要表现自己的力量和勇气，鹰是那样高傲的动物，它绝不会看得起一个由得它抓了来飞行的人。

他的右手终于紧紧抓住了鹰脚，他的身子已经半转过来，可是他的左手却无法再碰到鹰脚了，而要凭一只手支持自己的体重，那是没有可能的。

徐霞客踌躇了一下，大鹰抓住他背心的爪忽然松了开来，徐霞客连忙转过身，左手也抓住了鹰脚，手指渐渐收紧，同时急速地喘着气。

当他的双手一起抓住鹰脚之际，大鹰另一只抓住他衣裤的爪也松了开来，徐霞客的双手顺着大鹰的脚杆猛地向下一滑。

那向下一滑只不过滑了半尺左右，可是徐霞客的心却向下陡地沉了不知多少，他觉得手心一阵剧痛，大鹰粗糙的腿脚皮肤一定将他的手心割破了很多，可是徐霞客还是咬紧了牙关，他的手指冻得几乎完全不听他的指挥，他要用最大的毅力，才能将鹰脚抓紧，使他自己的身子吊在空中。

他也感到自己这样做实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在一头大鹰面前，不顾粉身碎骨的危险来表现自己的毅力和勇敢，是不是蠢了一点。

但是徐霞客却仍然不改变自己的主意，他忍受着最大的困苦，只求证明一个事实，他不是被大鹰抓了来，而是大鹰带着他来的。

这看来仍然是很愚蠢的事，不过对于一个勇敢的有人格的人来说，这种在聪明人眼中极其愚蠢的事却又极其重要。

他掌心的刺痛痛入心腑，手背的关节在格格作响，手背像是在不断伸长，伸到了和全身完全脱离关系的地步。但是徐霞客自己可以看得到，他的身子能悬在空中完全是依靠自己的手臂。

大鹰好像越飞越高，徐霞客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忽然之间，他看到了一座高崖。

那座高崖耸立在山峰之下，迎着大鹰飞去的那一面，崖下的腐叶并不多，露出着黑褐色的巉峨的山石，每一块石头看来全像是铁块一样。

山崖下的腐叶并不多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个是它太高，太耸立，太孤独了，当狂风扫过来之际，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其他的东西替它挡住一点风，所以崖下的腐叶就被狂风扫了下去，另一个可能就是，徐霞客看到的是山崖背风的一面，而且太陡峭了，连树都不长。

徐霞客对那个山峰并不陌生，这就是烛照峰的背面，不久前他还和韩丽说起这里从没人来过！

这时，徐霞客在高空之中看到烛照峰迎面而来，他低头向下看去，泰山主峰横在他的下面，当他再抬起头来时，看到高崖离他已越来越近了。他陡地想起，大鹰的目的可能就是在这座孤峰。

也只有这样的大鹰才能有资格居住在这样孤僻的高峰之上。

大鹰飞得更快，冷风和那座高崖一起向他疾扑了过来。很快地，徐霞客看到孤峰的悬崖上有一方石坪，石坪上的腐叶相当厚，而大鹰就是在这石坪的上面，盘旋着下降，终于到了离石坪只有十几尺的高空。

徐霞客知道那是自己离开大鹰的时候了，可是他的双手，紧握着大鹰脚的手指，竟然无法松得开来，那是他在刚才的那一段时间用的力道实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