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门 第146章 悲惨的胜利

二人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只听得惨叫声此起彼伏，断臂残肢在两员猛将身后不断高高抛起，他们在叛军的阵中破浪前进，只是，破出的不是水，而是一条血浪！

一个叛军百夫长突然大哭起来，他把手中的刀远远抛出，双膝跪下，嘴里疯狂的乱叫着。一看就知，他要投降！

叛军的士气完全崩溃了。数名叛军士兵跟着跪下，然后是十几人，几十人，上百人。。。。。。不一会儿，大半叛军都跪了下去。

听着山上传来的消息，孙扬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他急忙转过脸去，不让身边的人看到。

他赢了！他用自己的军职、自己的后半生、自己的项上人头做赌注，赌赢了这场比赛！然而，这是怎样的一场惨胜啊，从山下的第一个台阶开始，无数官军士兵的尸体堆积着，血水象小溪一样自上面向下流淌着，每一个台阶，都要倒下十几甚至几十具尸体。他是用几千人的尸体硬生生的堆积出了这场胜利啊！

山上，突然间，叛军中间发出一声咆哮！只见一个叛军全身黑衣，从人群中一跃而起，几乎是踩着叛军士兵的后背直向徐霞客冲去！

“抓住他！”在这人身后，秦叔宝大声吼叫着紧追不舍。

徐霞客见有叛军来袭，立刻拔剑，只听一阵兵刃出鞘的声音，徐霞客身边已经多了七八件兵器。原来官军后续士兵都挤在一起，与徐霞客几乎并肩而立，一见有人要行刺徐霞客，自然纷纷举起兵器相抗。

那叛军疾如飞鸟一般，三两下起落就已经离徐霞客很近了，秦叔宝虽然行动也很迅速，但终究赶不上这人，一把剑就在这叛军身后晃来晃去，说什么也够不到对方。

徐霞客冷冷的看着这个敌人，等待着他用身体撞穿这许多的兵刃，月光下，这敌人的脸一晃，居然是个蒙面人！

徐霞客长身而起，随着一声爆喝，他的剑已经刺出！

蒙面人的眼睛里满是红丝。那不仅仅是因为熬夜的结果，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结果。没错，的确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因为这个人，是杀手王一！

他可说是历尽千难万险，加上神奇的运气，总算知道了徐霞客的所在，当他赶到九里山时，他没有找到徐霞客，却被叛军发现，强拉他成了叛军中的一员。而现在，他就被围在这里，对面得意洋洋的，正是他要杀的对象徐霞客！

王一大吼，挥刀，一刀砍在旁边的石头上！

石头上火星迸裂，蒙面人借着这一刀之力突然转身，从旁边的石壁处向山上窜去。

徐霞客差点滚落到石阶下面去，一句国骂不由脱口而出。

这蒙面人老奸俱滑，居然借力跃起，硬生生从包围中找到了逃路。

徐霞客不能让他逃掉，也不可能让他逃掉。如果他向山下冲，还有逃的希望，现在他向山上冲，且不说山顶无路，就算是有路，满山的官军士兵，他也休想逃得掉。

徐霞客提了一口气，正要跃出，身边人影一晃，秦叔宝已经冲过徐霞客身边，直追蒙面人。

徐霞客嘿了一声，身形跃起，也直追过去。

蒙面人穿林过壁，纵横跳跃，如猿猴一般敏捷，时时从悬崖绝壁之处向上直冲，山路上的官军士兵纷纷向蒙面人掷石射箭，却无一能伤到他。秦叔宝好胜心起，他原本只是想把逃跑的叛军抓回来，但现在他却又多了一层心思，蒙面人从哪里走，他就从哪里走，也不管危险不危险，一定要不输给蒙面人。如此一来，虽然蒙面人时时被官军士兵干扰，秦叔宝却也一时抓不到他。

徐霞客沿着山路不断向上奔跑，一路上也不知撞倒了多少官军士兵，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亲手抓住蒙面人，亲手杀了他！

转眼间三人都已经接近山顶，山顶上的官军士兵见有敌人冲来，立刻摆开架势准备截击。

蒙面人好象全然没有看见一样，直向前冲，手中刀连续砍倒了两名拦阻他的官军士兵。

“当心——”徐霞客一看蒙面人这情形，就知道他一定又要施展他拿手的声东击西**，急忙提醒山上的士兵注意，但这一开口，一口气松下来，立刻落后了一大截。

蒙面人冲到官军士兵近前，突然间一跃而起！一个官军士兵一枪戳去，蒙面人横刀一拦，枪的来势稍缓，他已经抓住枪柄，手臂用力下按，借力跃上半空，直扑到官军士兵身后。

徐霞客提气发力，向前急追，刚刚跃上山顶，却听得秦叔宝大叫一声，跟着就是庞统惊惧的叫声。

“不好！”徐霞客急忙冲过去，眼前的一幕让他心惊胆战。

只见秦叔宝胸前冒血，倒在地上，白不信正手忙脚乱的施救；庞统被蒙面人抓在身前，脖颈上横着腰刀；蒙面人身周，四五支枪相距不足一尺指定他，只是庞统被抓，无人敢更近一步。

“小宝！小宝！”庞统对自己的处境全然没有理会，只是连声叫着秦叔宝，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刚才蒙面人越过官军士兵，正好面对庞统，他一眼就看出庞统是个文人，在军中却有文人，那么这人绝对不会是无足轻重之辈，这个念头如闪电般掠过蒙面人的脑海，他向庞统直冲过去。迎面一剑刺来，却是白不信出剑相迎，与此同时，身后秦叔宝已到。蒙面人突然向后疾退，以刀做剑从胁下向后刺出。秦叔宝刚刚学着蒙面人跃过官军士兵头顶，蒙面人这一刀正中秦叔宝前胸，他顺势向前一甩，秦叔宝的身体撞在白不信身上，两人双双跌倒，蒙面人已经闪到庞统身后制住了庞统。

这几下快如闪电，周围的官军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庞统已经落入蒙面人之手，几个反应快的枪兵齐齐举枪，却不敢向前刺出。

蒙面人小心的把身体隐藏在庞统身后，他握刀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成功逃脱，只是没想到会有庞统这个人质。他不可能向山下冲，因为山下往上攻的官军有数万之众，他根本不可能冲得过去。但另一方面，既然原本没有官军的山上突然有官军攻下来，那么可以得到两个结论：第一，一定有从山顶离开的路，第二，官军不会很多，因为此山如此之险，道路又如此之窄，他们不可能大量从山顶下来。所以，要想逃脱，只能向山顶逃。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那条绳索，心中不由也暗暗佩服，没想到官军中还有如此能人，能做出这种神奇的东西来。

他把手中的腰刀紧了一紧，另一只手拉着庞统，慢慢向绳索处退去。

“小宝~~~~”庞统全然不理会身后的叛军将领打算干什么，只是盯着秦叔宝。

白不信慢慢站起，双手上都是秦叔宝胸膛中喷出的鲜血。他看着徐霞客，无奈的摇了摇头。

徐霞客的心一沉。

庞统的眼中现出绝望的神色。

小宝死了！他当初答应姐姐，会好好照顾小宝，但现在，小宝就在他眼前死去了！他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姐姐？

庞统突然向前猛力一冲！

这一下事出意外，蒙面人也没有来得及反应，腰刀直接割开了庞统的脖子，血如喷泉一样喷涌而出。

庞统重重的跌倒在地。

神仙索发出嗡嗡的声音，不停的颤动着，又有士兵从右山滑过来了。

蒙面人面临着一个完全绝望的局面。

他身前是数十名愤怒的官军，手里唯一的人质已经倒下，身后是百丈悬崖。

徐霞客第一个挺剑向前！

“杀！”蒙面人身周的几支枪同时刺下！

蒙面人一声怒吼，突然转身，奋力一扑，身体飞出山顶，一只手抓住神仙索，悬吊在半空。

徐霞客伸手夺过一名士兵手里的枪，大喝一声，枪如流星，向蒙面人掷出。

蒙面人已经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他突然挥起另一只手，一刀砍断了神仙索，随着山顶官军士兵的惊叫声，他手中紧握着神仙索，向悬崖下直坠下去。

徐霞客连连跺脚，大呼可惜。

神仙索的长度是不足以落到山下的地面的，但系在右山的一端固定的十分牢固，如果蒙面人能够抓得住神仙索而不会中途掉落，那么他只会被这一段神仙索带到右山的半山腰去，这一下虽然可能摔的很厉害，但以蒙面人的身手，他完全可能成功逃脱。

徐霞客万没料到，蒙面人会在如此的绝境下成功逃掉。他呆立在那里，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三分气愤，三分可惜，还有三分敬佩。至少，如此的急智，如此的胆识，虽然对手是敌人，也的确值得敬佩。

远处隐隐传来尖叫声，一个身影从半空翻滚着掉落。

那是从右峰刚刚滑上神仙索的官军士兵突然发现神仙索崩断，自己从半空掉落时的惊叫。

月光下，隐隐可以看到神仙索冲向右山，好象有一个身影如大鸟一般离开神仙索向右山扑去。

徐霞客长叹一口气。

蒙面人真的逃掉了。

白不信焦虑的声音在徐霞客身后响起：“徐游击，快来，庞军师有话和你说！”

徐霞客一惊，不再去想蒙面人，立刻转身扑到庞统身边。

庞统已经没救了，他脖子几乎断了一半，血从几根大血管中喷出，随时都可能死去。他看着徐霞客，嘴里好象尽力要和他说些什么，只是声音十分微弱，听不清楚。

徐霞客立刻趴在庞统嘴边去听。

庞统在吃力的对徐霞客说：“好好。。。。。。安葬。。。。。。小宝。。。。。。”

徐霞客的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他急忙安慰庞统：“庞军师，你放心，我会的，你要挺住，等你的伤好了。。。。。。”他说不下去了。

庞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一个多时辰后，徐霞客下山了。

四周是一片士卒们欢快的笑声。不同万人队的士兵都混在了一起，他们一边往山下走着一边交换着各自的经历，从山下攻的在说着仰攻之艰难，从山上攻的在说着滑过两山的惊心动魄。

徐霞客沉默着。

他的确很高兴，高兴于这一战的胜利。但是，他实在无法笑得出来。

秦叔宝、庞统，他们本来在异世村生活的好好的，如果不是他徐霞客力劝，他们不会出山，如果他们不出山，就不会如此惨死。徐霞客感觉自己是一个罪人，生生的谋杀了这两个人。

身边有人轻轻的把手搭在徐霞客肩头。

徐霞客转头去看，是陈庆之。

陈庆之的眼中也满是悲伤。他慢慢的拍了拍徐霞客的肩头，没有说话。

山脚下传来爽朗的大笑声，孙扬大张着双臂向徐霞客迎来，不等徐霞客的脚迈下最后一个台阶就已经一把抱住了徐霞客，嘴里连连说着：“干的好，干的好！”看得出，孙扬这一回不是一般的激动。他一个个的拥抱着白不信、李广、花荣，甚至连陈庆之都拥抱到了。四下里一片欢声笑语，士卒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回营，休息三天！”孙扬大声叫道，“各将领先回本队休息，本帅这就回帐书写功劳簿，为各位请功！”

当天午夜时分，当所有人都疲倦而又兴奋的睡着，在梦里期待着三天后的庆祝和表彰时，一个同样疲倦的身影从营中悄悄溜了出来。

那是徐霞客。

他当然不可能等着请功。

第一，他的目标是九里山，既然已经清理了九里山，他可以到山里去试一试和大树相联系了。

第二，如果真为他请功，他的身份一定暴露，那时只怕不是请功，是杀头了。

所以他必须走，而且要尽快。

他背着自己的背囊，挂着连弩，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拿，他的腿发软，上下眼皮直打架，但没办法，他只能强撑着象个贼一样溜出了军营。

在黑夜里，他再次走进九里山。

这一回他没有去此前的道路，他可不想去再看一回到处都是的尸体，他所要找的仅仅是一个有树林的地方，用不着一定爬到山顶去，何况他也真爬不动了。

他向左转，顺着一条小路曲曲折折的前进，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树林，他轻轻吁了一口气，心跳加速。

这一回，他能和大树建立联系吗？大树能把自己的同伴找到吗？他心里没底。进了树林，他感觉自己已经是走的精疲力竭了，他也不管地上干净不干净，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向边上一撑，本打算休息一下，但这一撑这下，吓的他一声大叫跳了起来。

他撑到了一个人手上！

他急忙向地面看去，一看之下更是心惊。那不是一个活人，也不是一个刚死的人，而是一个骷髅。这骷髅生前好象是一个富家女子，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大半腐烂，但尚存的部分仍可看出极为华贵。

徐霞客向一边看去，见不远处有一座坟，只是这坟看来很有些年代了，早已破败，坟已经因雨水的冲击而塌了一半，也正因如此，这骷髅才露了出来。

徐霞客叹息一声。

无论他有多累，他不得不把这骷髅安葬了。人死为大，何况他总不能和一个骷髅坐在一起。他咬咬牙，将骷髅收拢，重新放入坟内，用手扒着土将这坟大致掩好。

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因为他不但累，而且没有工具。

做完了这些，他感觉自己真的是油尽灯枯的感觉，他勉强向前走了一小段就再也走不动了，再次坐倒在地。他本想集中意念呼唤一下大树，但只一会儿功夫，他睡着了。

朦胧中，一个白衣女子向他走来，这女子向他深深施礼：“多谢你了，这位公子。”

“谢我什么？我没有见过你啊。”徐霞客心中奇怪。

这女子微微一笑，手指在徐霞客的额头一点。

徐霞客的四周突然景物变幻，转眼间，他置身在一片雪地，一个王宫前。他好象是站在那里，又好象是不在那里，虽然他能看到那里的一切，能随意的进入任何一个哪怕极为私密的地方，但没有任何人看到或感觉到他。他就好象一个舞台下的看客，而所有人都在舞台上表演，虽然舞台上的场景不断变幻，他却始终是一个无人知晓的旁观者。他在看着，一幕又一幕的场景在上演。

暮雪城的第一场雪总算是下来了！

这一天便是举国欢庆的日子，整个王宫从早上睁眼看见满地的雪花开始，便忙碌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在准备着午时盛会的到来。

鼓声渐渐的响起，号角声响彻天际，人潮一下子都往全城最高处“陌倪台”涌去，年轻的王手执长锏，系着暗蓝色披风，立于高台之上，帅气的面部因严肃而紧绷着，深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微微的寒光，王的左侧是衣着华丽而端庄的皇后，纯洁的面庞与纷落的雪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