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青石板上那个歪歪扭扭的血字“门”,后槽牙咬得发酸。
血珠还在顺着石板缝隙渗,像有人正用看不见的手指蘸着血在地上划拉,每一道划痕都带着刺啦刺啦的声响,刮得耳膜生疼。
苏悦的手指还揪着我衣角,她的指甲几乎要把布料绞出洞来:“哥,这字……是活的?”她声音发颤,尾音打着转儿往上飘,像根被风吹散的蛛丝。
我低头看她,她的睫毛沾着细汗,正随着呼吸急促地颤动,鼻尖泛着青白——这丫头从小就怕血,上次在实验室见我划破手,她直接晕过去三分钟。
湛瑶突然蹲下来,指尖悬在血字上方半寸。
我看见她的手腕绷得像根弦,骨节泛着青白:“温度。”她轻声说,“血是温的。”
我蹲下去,手背贴着石板。
果然,那片渗血的地方带着股黏糊糊的热,像刚从活物血管里流出来的。
苏悦“啊”地轻叫一声,后退半步踩在老槐树根上,差点栽倒。
我伸手扶住她,触到她胳膊时吓了一跳——她的皮肤凉得像块冰,比冬夜的井水还冷。
“它在催我们进去。”湛瑶站起身,月光照在她脸上,把眼窝衬得青黑。
她攥着胸口的钥匙链,金属环在指缝间硌出红印子,“上次在图书馆,那团黑影也是用这种方法逼我们退的。但后来……”她突然顿住,钥匙链在掌心敲出轻响。
我心里“咯噔”一声。
上个月在旧图书馆三层,我们被诅咒之灵困在古籍堆里,当时湛瑶怀里的青铜钥匙突然发出黄光,苏悦的银钥匙跟着泛起蓝光,我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钥匙竟也冒出暗红的光。
三道光缠在一起,像根烧红的铁丝,直接把黑影灼出个窟窿。
“你是说……”我盯着她手里的钥匙链,喉咙发紧。
“试试。”湛瑶把钥匙链往我手里一塞,另一只手拽过苏悦的手腕。
苏悦的银钥匙还挂在她书包拉链上,此刻正微微发烫,像块被捂了太久的糖。
“三把钥匙共鸣过,这次说不定能破这团黑雾。”她的拇指在我手背上按了按,是我们约好的“别慌”暗号。
苏悦抽了抽鼻子,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钥匙。
那是枚刻着星星的银钥匙,此刻表面浮着层细汗似的水雾。
她把钥匙递到我掌心时,指尖擦过我虎口,凉得我打了个寒颤:“哥,要是没用……”
“没有‘要是’。”我把三把钥匙叠在一起,金属相碰的脆响惊得老槐树抖落几片叶子。
风突然停了,四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盯着黑雾中心,那里还残留着幽蓝眼睛的残影,像块烧过的煤饼,暗红里透着点灰。
“举高。”湛瑶后退两步,扯着我和苏悦的胳膊往上抬。
三把钥匙在月光下闪着不同的光:青铜的暖黄,银的冷白,铁的暗红,像三团小火苗凑在一起。
我感觉掌心发烫,那热度顺着血管往胳膊里钻,烧得整条胳膊都麻酥酥的。
黑雾突然动了。
它原本像摊化不开的墨,此刻却翻涌着往上升,像有人在底下拽了根绳子。
幽蓝的眼睛又冒出来,比之前更亮,亮得刺眼,我不得不眯起眼。
那眼睛里有东西在动,像是无数张人脸叠在一起,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念口诀!”湛瑶喊。
上次在图书馆,我们无意识地念出了古籍里的残句——“三光破暗,幽门自开”。
我喉咙发紧,却还是跟着她念起来,声音哑得像砂纸擦玻璃:“三光破暗,幽门自开……”
苏悦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比我们的都清亮,带着点哭腔却格外清晰:“三光破暗,幽门自开!”
三把钥匙的光“轰”地炸开。
我眼前一片白,像被人拿手电筒直照眼睛。
等能看清东西时,黑雾正像被火烤的蜡,滋滋地融化。
幽蓝眼睛发出尖啸,那声音像指甲刮黑板,刮得我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苏悦捂住耳朵蹲下,额头抵着膝盖直发抖;湛瑶咬着嘴唇,钥匙在她手里烧得发红,可她攥得死紧,指缝里渗出血丝。
黑雾终于散了。
洞口重新露出来,像张黑洞洞的嘴。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发现手背上沾着黑灰——是黑雾的残渣,带着股腐肉的腥气。
苏悦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她的银钥匙还在发烫,在她掌心烙出个红印子:“进去吗?”
“进。”湛瑶把沾血的钥匙塞进兜里,从书包里摸出战术手电。
白光扫进洞口,照出青石板铺的台阶,台阶上落着层灰,中间却有串新鲜的脚印——是我们之前留下的,还没被黑雾覆盖。
“它越拦着,里面的东西越重要。”她的声音很轻,可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楚。
台阶往下延伸,越走越凉。
我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墙壁间反弹,像有另一个人跟在后面。
空气里飘着股潮霉味,混着点铁锈味,应该是刚才血字的余韵。
湛瑶的手电光扫过墙面,我这才发现墙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号,有的像眼睛,有的像扭曲的人,在幽绿的苔藓间若隐若现。
“小心。”苏悦突然拽住我胳膊。
她的战术手电照向台阶拐角处,那里堆着团黑黢黢的东西,凑近了看竟是堆骨头——人的肋骨、腿骨,还有颗头骨,眼窝正对着我们,像在笑。
“是之前的探险者?”我蹲下去,用匕首挑了挑头骨。
骨头上有几道深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的,裂痕里还卡着点黑褐色的碎渣,闻着有股焦味。
湛瑶用手电照向洞顶:“这里的结构和校史里写的‘幽禁阁’地宫吻合。”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校史说,民国时这里关过被诅咒的学生,后来地宫封了,钥匙……”
“三把钥匙。”我接话。
我们早查过,校史里提到地宫有三把钥匙,分别由校长、祭师、学生代表保管。
而我们手里的,正是从老校长遗物、祭师后人、以及图书馆暗格里找到的。
突然,洞顶传来“咔嚓”一声。
我抬头,看见石缝里渗出黑褐色的液体,滴在台阶上,“滋啦”一声腐蚀出个小坑。
苏悦的手电光晃了晃,照到更深处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影影绰绰的,像团被风吹乱的头发。
“瑶瑶,你的手电……”苏悦的声音突然哽住。
湛瑶的手电光原本是雪白的,此刻却泛着青,照在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无数只手在抓挠。
“走。”湛瑶把我和苏悦往前推,“快到地宫门了,刚才血字‘门’应该指的是这里。”
我们加快脚步。
台阶尽头是道石门,门上刻着个巨大的“门”字,和外面的血字一模一样。
石门半开着,门缝里漏出幽绿的光,像野兽的眼睛。
我伸手去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混着门内传来的“沙沙”声——像是很多人在同时磨牙。
门开了。
幽绿的光涌出来,照见满地的骸骨,照见墙上爬着的黑色藤蔓,照见藤蔓间挂着的、还在往下滴血的……眼球。
更远处,黑暗里有东西动了。
那东西有四条胳膊,两条腿像山羊腿,脑袋却像人,只是脸是平的,没有鼻子眼睛,只有张咧到耳根的嘴,里面全是尖牙。
它的皮肤是青灰色的,沾着黏液,在幽绿的光里泛着恶心的光。
“郭晨……”湛瑶的声音在发抖,她攥着我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
苏悦的战术手电掉在地上,滚进骸骨堆里。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更多的影子从黑暗里冒出来,它们有的像人,有的像兽,有的根本看不出形状,皮肤都烂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眼睛泛着和之前黑雾里一样的幽蓝。
最前面的那个“东西”咧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
它抬起一条胳膊,指尖对着我们——
我听见苏悦终于发出声音,是带着哭腔的尖叫。
而那些妖物,已经开始往我们这边挪动。